<>“皇上天纵英才,奴才不及十万分之一。奴才只能看到三尺之内,皇上则可穷极千里!”
唐德一脸的谦卑,跪地作揖不已。
“得,小德子,你也来跟朕打哈哈吗?”
延龄面带不悦,看着面前直磕头的唐德,知道这家伙自保意识比谁都强。
“皇上,此事牵涉多方,非是奴才蓄意推诿,奴才是怕一己之陋见混淆了皇上的视听,故不敢多言。”
唐德匍匐在地,不敢抬头看延龄,嘴里不停地自责。
“小德子,起来吧。你不说,朕也不怪你。别说是你了,便是这满朝文武,又有几个敢仗义执言的呢?”
延龄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缓步走下龙座,慢慢向殿门走去。
唐德跪在地上,扭头看着延龄径直走向殿门,一时不知所措。
只见延龄猛地拉开殿门,刺骨的冷风嗖嗖地灌进来。
唐德立马起身,匆匆从榻上拿起延龄的织金云锦火红披风,一溜烟地走到延龄身边,替延龄披上。
“皇上,春寒料峭,皇上可要保重龙体哇!更何况,夜深了,寒气加重,皇上小心着凉!”
唐德带着几分心疼之情看着延龄,像看着自己的弟弟一般。
延龄没有理会他的劝阻,而是望着黑漆漆的夜空,稀稀落落的几颗星子,一闪一闪地眨着鬼眼。
四周也是墨黑一团,院子中的花树,只看到黑乎乎的一团轮廓,如同此刻他的心境。
毫无头绪,只是混乱无章的一团,越理越乱。
突然,那团黑影竟然悄悄地移动。
延龄疑心自己眼花,他迅速地抓起唐德的手指着前方那团迅速向自己移动的黑影。
唐德立马谨慎起来,他二话没说,将延龄推至殿门。
唐德用了他平生最大的力气喊起来:“有刺客,抓刺客!……”
唐德的声音清脆而尖利,仿佛刀片刮着人的耳膜,在万籁俱静之中特别刺耳。
话还未落,唐德只觉得面前一股凉风逼近。
一把雪亮的匕首向自己飞来,他来不及躲开,只得赶紧把身子稍稍偏斜。
那匕首“嗖”的一声,插中他的胸肋间,钻心的疼痛袭来。
可他顾不上疼痛,他的责任是保护皇上。
他用手握住胸口,大声喊道:“有刺客,抓刺客,抓刺……”
话还未落,突然脑袋上一记重击,他的头颅突然嗡的一声,思维顿然混沌起来。
他摇摇晃晃地看着面前,一个黑衣蒙面人站在自己面前,唐德缓缓地倒下。
永安殿两旁的值房太监和侍卫都涌出来了。
那人提着刀逼近闯进了永安殿,延龄明白,小命休矣。
那人从空中腾跃而起,向自己扑来,延龄看准了龙案下方,突然俯身钻了进去。
躲在龙椅之后。
那人的大刀砍在紫檀木龙案上,紫檀木结实,他一刀未砍断,提起大刀,又狠狠地补了一刀,龙案“吱呀”一声,缓缓地开裂,断成两半,向两边倒下去。
那人看龙案下空空如也,狞笑了一声,延龄明白,他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藏身之地。
于是赶紧冒着腰,向旁边的金丝楠木柱跑去,那金丝楠木柱得两人合抱,所以正好给延龄藏身。
黑衣人很快发现了延龄的踪影,他挥舞着大刀向延龄追来。
整个大殿有四根大柱,延龄跑得气喘吁吁。
最后,他知道自己躲不过了,他缓缓地走出来。
延龄轻轻地捋了捋长袍的前摆,佯装镇静,大喝一声:
“大胆狂徒,莫非你想弑君?”
那黑衣人愣了一下,提着刀肃立。
趁着黑衣人错愕期间,延龄又喝道:“你可知道,什么是弑君之罪吗?”
黑衣人冷笑一声:“无非是灭门九族,我不过一个死囚,死,何惧之有?”
延龄冷笑一声:“哼!灭门九族?有那么容易?腰斩九族,男女老少一律剥皮,点天灯!”
黑衣人先是一震,随后又镇静了,他实在瞧不起眼前这个十五岁乳臭未干的娃娃。
“哼!取你小命,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此后,天下翻转,乾坤挪移,只怕是,由不得你了!”
延龄内心暗暗叫苦,这侍卫都睡死了么?
为了拖延时间,他只能稳住这心狠手辣的杀手。
“你这狂徒!究竟是受何人指使?”
延龄怒视着黑衣人,他的脸被黑纱布蒙住,只露出两只眼睛,那两只眼睛中有熊熊燃烧的怒火。
“受谁指使?天下之人,无不想取你项上人头!”黑衣人狞笑一声。
“信口雌黄!……”延龄忍不住怒喝一声:“只怕是朕的好伯父吧?”
那人突然一愣,延龄看到他眼睛中掠过一丝惶恐之色。
突然他缓缓地抬起胳膊,大刀向延龄伸过来:“狗皇帝,拿命来……”
延龄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了,他不在躲闪,而是直直地站在大殿中央。
几乎是在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唐德的不安和提醒。
那些陌生的脸孔,训练有素的杀手……
他突然明白了,为何侍卫迟迟不来?莫非全被他们换防了么?
眼见那雪亮的刀,慢慢地向自己砍来。
延龄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他知道,下一刻他便要见阎王爷了,如此,不如让自己的姿态好看一点。
然而,时间一点点地过去,那大刀没有向自己的脑袋看来,延龄睁开眼睛。
眼前的一幕,使他惊呆了了,只见黑衣人一柄雪亮的长剑刺穿了黑衣人,胸口的剑刃上,点点鲜血,如同一朵朵盛开的梅花。
延龄既喜又惊,见一白衣人站在黑衣人的身后,他面蒙着白纱,手中握着剑柄,突然,他将剑狠狠一抽,黑衣人摇摇晃晃,然后“啪”的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
黑衣人双手伸向前,扑在延龄的面前,像一头死去的黑熊。
延龄鄙夷地看着匍匐在地的黑衣人,又抬头以敬慕的眼光看着面前的白衣人。
但见他脸型瘦削,身体矫健瘦劲,一身白色窄袖长袍,眉毛纤细,若刀裁,斜插入两鬓。
“这位侠士,你救驾有空,朕……朕要大大的赏赐你。敢问,您能否展露您的尊容?”
白衣男子冲着延龄深深地鞠了一躬,摇摇头道:“请皇上恕罪,小名惊扰圣驾。”
延龄连忙道:“不,不……多亏你及时救架使,不然,朕命休矣。朕要给你封赏。你说,你要什么,但凡这宫中有的,除了传国玉玺和皇上专属标志,你都可以拿走……”
白衣男子淡淡一笑:“皇上,小民并不需要这些奢侈之物,小民只想向皇上讨要一件东西,而且,这东西,只要您能给!”
延龄一惊:“什么?”
白衣男子仍然微笑:“皇上,您放心,我不需要您封官授爵,也不需要任何金银财宝,我只想向您讨要一件东西:百姓太平!”
延龄听得“百姓太平”二字,立马抬头看着面前的男子,男子也以炯炯的目光回望延龄。
“你……是何人?”延龄用疑惑的眼神看着男子:“百姓太平?”
“百姓太平……小民只希望皇上,心中有黎民,有百姓。轻徭薄赋,您的兵士,您的金戈,不该用来对付百姓,而是应该去应对外辱。他们夺我城池,毁我良田,掠我财富,淫我子民,皇上不把悍将们放置边关,让他们跃马疆场,奋勇杀敌,却让他们去对付手无寸铁的百姓?百姓乃父母,血肉之躯何以当利箭?皇上您又于心何忍?”
白衣男子越说越激动,最后竟然直视皇帝,渐有咄咄逼人之势。
白衣男子讲话时,延龄在一旁默默地观察他,心里暗暗思忖:“听他说话的口气,似乎是一位为民请命的侠士,然后,他竟然能一剑刺死杀手,足见他不是凡人,然而,森严的宫禁,他又是如何进来的呢?假如杀手是鲁王派来的,授权陶英,让他混入侍卫之中;那么此人又是谁派来的,他又是如何混入宫中的呢?莫非他与陶英……也有勾连?”
那白衣人仿佛看穿了延龄的心思,他正色地说:“皇上无需费力猜测小民的身份,小民不受任何人的指使。宫禁森严,那是对别人而言,但对小民,来皇宫却也不难。小民对这皇宫的守卫和布局,了如指掌,若想进来,驾轻就熟。”
白衣男子朝延龄一拱手:“皇上,请您务必将小民的忠言谨记在心:百姓盼太平!您的侍卫来了,小民该走了!”
那白衣男子仿佛一道白光,从大殿的窗户飞逝了,留下延龄怔怔地望着窗棂。
延龄心中的狐疑越来越大这人一袭白衣。
莫非,他就是当年的大内高手?他也曾听说,此人放了一把火并盗走宝青龙玉印就销声匿迹。如今,重现江湖?
“皇上……奴才等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一帮太监和侍卫冲进了永安殿,跪倒在延龄面前。
“哼!今日朕差点就命丧永安殿……你说,朕养着你们,你们却……”
延龄指着跪在最面前的侍卫首先詹荣问道:“你就在值房休息,这么大的动静,你竟然还能睡得着?莫非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那詹荣磕头如捣蒜:“皇上恕罪,昨天晚上,奴才喝了点酒,谁知道,竟然昏沉沉地睡过去了……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