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秋燕想起来了,那是她当学徒出师没多久,是一名真正的挡车工,那个债主来砸厂,好巧不巧,第一个砸的是她的织机。
陈秋燕当然不会让别人弄坏自己的设备,她还指望着多劳多得呢!
所以,陈秋燕就直接冲到那个人面前,和那个人理论,要不是有人拉着,两人险些打了起来。
“后来,你结婚了,公婆都有病,你还养你家瘫痪的小叔子……你知道我为什么离婚吗?”徐开明问道。
陈秋燕摇摇头。
“因为我弟家庭条件没我好,我妈去世的时候把家产大部分给他了,我老婆不愿意。”徐开明继续说道。
“而我身边的女人,没一个像你这样,我说世界上怎么还有这样的人?我就开始留意你,人长得不赖,干活又利索,一是一,二是二,干啥都不含糊。”
徐开明还说了很多细节,比如她走了以后看到库房有个灯没关,又折回来关灯;比如领工资时多领了又退回来......
这些她都完全想不起来的事情,他全记着呢。
“女人多得很,你这样执着的,没有了。”徐开明感叹道。
陈秋燕一时不知,该和他说些什么。
眼看就要到医院,陈秋燕有些着急借钱的事儿。
徐开明从口袋里面,拿出一张卡:“这里面有五万,再借,也没有了啊。”
“谢谢徐总。”她有点惭愧地伸手去拿,徐开明却又把手缩回去。
“其实我心里很不痛快。”徐开明认真地说。
“你要怎么才痛快……”陈秋燕问出这句话后,有些后悔,她知道徐开明喜欢自己,不久之前就说过。
两个人都好一阵子不说话,彼此好像都害怕打破沉默。
陈秋燕看到旁边快捷酒店亮着灯,她想了想病床上的老崔,豁出去了,她对徐开明说道:“去开房?”
“你看你,把我说得成什么人了?”徐开明似乎有些生气的说道。
陈秋燕听到徐开明这么说,倒是长吁一口气。
不想,徐开明却又说:“那走吧。”
进到房间里,两个人都带着赌气一样开始做。
可是当徐开明亲她时,她却避开了,徐开明硬是把她的脸扳过来亲,她气哭了。
“好好好,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干嘛这样。”徐开明很不情愿的说道。
听到徐开明这样说,她又觉得是自己不对,是的,是自己借不到钱才找他借钱,一次,两次,他都借,徐开明是恩人。
开房报答也是她自己提出来的,现在这样算是什么?
她擦干流出的泪水,低下头去解徐开明的皮带,徐开明没有拒绝......后来在徐开明和她做的时候,她开始热烈的迎合着他......
做完,等到她穿衣服的时候,徐开明把卡交给了她,让她把卡拿去取钱,以后再把卡还给他。
她让徐开明用手机转账,徐开明不肯,说卡没有绑网银,不会弄。
徐开明把密码发到她手机上的时候,陈秋燕的衣服已经穿好了。
“现在你解恨了吗?”陈秋燕冷静了下来,问道。
徐开明叹了口气:“你恨我?”
“我不敢。”陈秋燕有些冷淡的说道。
“可是,开房是你提出来的。”徐开明辩解道。
“对!是我。”陈秋燕拎起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天陈秋燕去取钱,卡上不是五万,是六万。
陈秋燕打电话跟徐开明,他答道:“我怕不够,昨天晚上回去又转了一万里面。”
陈秋燕蹲在地上,眼泪叭叭地掉。
陈秋燕突然明白说没有网银只是他想再见她的一个借口。
可这算是什么事?她认识了他的真心,知道自己要理解他心里不平衡,甚至应该感激他的俗气,自己才减少了亏欠感。
可是她很难受,她低头了,她背叛了,她不再是以前那个有原则的自己。
世上的事情都是这么矛盾,不上,两个人都觉得不正常,上了,还是难受。
陈秋燕找徐开明借的这六万块钱,撑了两个月,到后面是保守治疗,最后,医院让把人抬回去。
老崔在家里睡了三天,临走之前他眼泪巴巴地看着陈秋燕,陈秋燕心如刀绞,自己这一辈子从未负过任何人,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负他?
他在她怀里咽的气,一双苍白的手握着她的手,直到变硬。
陈秋燕给他擦洗,穿寿衣,他的手臂还保持着那个姿势,陈秋燕摁了几次摁不下去,她泪如泉涌。
办完老崔的后事,陈秋燕给徐开明打电话,想要个地址把卡给他寄过去。
徐开明说:“你查查卡里的钱。”
陈秋燕一查,又多了一万块钱。
徐开明说:“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你把钱取了再把卡寄给我。”
陈秋燕没忍住哭起来:“我不再用你的钱,你也别指望用这来感动我。”
“我那天晚上喝了点酒。”
“你人是清醒的!”
“我知道……我……觉得你太犟,那天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想压压你的气势。”
陈秋燕以为自己会骂他,她整个人绷得像拉满的弓,恨着什么。
但陈秋燕嘴里说出来却是:“我知道。”
“陈秋燕,你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你……保重身体。”
“我知道。”
“要是你恨我,我也认。”
“我不恨你。我恨我自己无能。”
“我对你是真心的。”
“我知道。”
“等你缓过来了,我接你吃饭。”
“不用,卡我先寄给你,卡号我记下来了,我会一点点往里存钱,把欠你的都还给你。”陈秋燕挂掉电话。
真情和龌龊,陈秋燕都感受到了,都懂,都理解。
但是有什么用,陈秋燕的难受抵掉感激,再无亏欠,反而将一生憎恨那个被折弯脊梁的自己。
他好得不大气,坏得不彻底,亲手把起于感恩、流于真情的关系彻底败给了没格局。
这世间,伸手施予而又攥起拳的俗人一无所得。
他们之间,注定只有那一次,爱恨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