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下来，聂岚心的情况总算稍稍稳定一些。连城心里知道聂岚心对聂明钺的重视，他虽然没有继续追问，但也知道此事必然
十分蹊跷。
于是他便派人开始查曹老夫人寿宴一事。
这本来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曹老夫人寿宴本就不是什么小事，更何况聂明钺这样的情况，怎么也不可能过了入城的盘点——
连城心里早已有了许多猜想。
聂明钺应当是同聂岚心在一个地方回来的。
他的模样半人半鬼，聂岚心却说他是她唯一的亲人。那么很显然，在她失踪的四个月以来肯定见过他。而当时的连城几乎翻遍
了盛京也没能找到聂岚心。
许多事情理顺细细想来之后，连城总觉得此事颇有蹊跷。
除了曹家，谁有那么大的本事把聂明钺从盛京之外运回来，而且又将它置于曹府之内？
而且此事的动机，也让连城心里感到有些莫名。
他早就知道曹家要耍点花样，可从来没有想过，他们竟然胆大包天到在那个寿宴上养了个怪物来刺杀自己。
连城思及此，便安排溯越下去查证。
此事盖棺定论便是曹家的计划与安排，如今让溯越去查证无非就是找证据出来给曹家的人施压罢了。
然而连城刚刚派出去没多久，曹老夫人却已经进宫了。
事情已经过去有了几天的时间，她此时过来，直接停在了御书房的门口。曹老夫人年纪不小，内监官认出她的身份，对她都颇
有几分恭敬，见她到了便立刻上前询问道：“曹老夫人，奴才去给你通报一声。”
曹老夫人断然拒绝道：“不必了！”
说着，她顿时扯下了自己的发髻，而后披头散发地跪在了殿外。
“老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老身今日过来，便是来道歉的！老身寿宴当日，皇上遇刺，说到底都是老身的失职！今日这一跪，老身便是来请罪的！”
内监官顿时急了，道：“老夫人，你先起来，此事待奴才禀告皇上之后再行定论，如何？”
“不必了，既然是老身的过失，那就由老身一人担着。此事皇上知，或者不知，都不过是老身来请罪的，受着这样的罚，自然无
济于事！”
曹老夫人一脸正义凛然的模样，好像自己从未犯过错似的。
内监官听着老夫人的话，当即进了殿内，将此事禀告给连城。
“皇上……曹老夫人来了，说是来请罪的，在外面跪着呢。”
“请什么罪？”连城冷笑：“总不会是失察吧？”
内监官虽然懂得察言观色，此时却不明白连城冷笑的含义。他只知道的是，曹老夫人位高权重，即便不在朝堂之内，也算是颇
有威望。
这样的人在外头跪着，总会让人感觉到无比的压力。
“具体的奴才也不知道，奴才只是觉得，让曹老夫人就这么在外头跪着，总有些失了偏颇。”
连城沉默片刻，适才道：“这样，你先去请示太后，看看太后是怎么说的。”
“是。”内监官得令之后，便立刻下去通报。
他匆匆赶到福寿宫，当即将此事一字不落地禀告。曹老夫人本就是德太后嫡母，此事告诉德太后，内监官自然也不敢怠慢。
德太后听过之后，亦然是沉默片刻。
过了一会之后，她适才将自己的意思转达：“哀家如今身子不适，许多事情也出不了什么主意。此事不如就由皇上定夺好了，你
转告皇上，让他不用顾忌哀家。”
“是。”
内监官回去之后，又将连城的话一字不落地转达。
连城听过之后，心里也多了几分想法。
调查曹家的事是势在必得，如今曹老夫人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让连城息事宁人罢了。但是此事却不能那么容易结束，若是他如
此轻易地就原谅了曹老夫人，原谅了曹家，那么之后别人再想要刺杀他，只怕也就容易得多了。
如此，连城便只能将此事放任。
曹老夫人在门口跪了一个时辰，如此高调，自然引来不少人看。而连城的殿内大门紧闭，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曹老夫人就这么在外头跪着，也不知道她来之前有没有想到过会有此事。
一个时辰过后，曹平与曹智也随即赶至。
曹平一见到披发跪着的曹老夫人，顿时孝心满溢，跪在曹老夫人的面前便愤慨道：“母亲，那日皇上遇刺又不是你的过失！如今
你年纪大了，跪在这里多有伤身！”
曹老夫人却执拗道：“皇上若是不肯原谅老身，老身便在这里长跪不起！平儿，你先同智儿回去，老身的寿宴，本就是老身的过
错！”
“母亲！”
“祖母！”
曹平父子顿时极为激动，当即一起跪在曹老夫人的身边。
“母亲，要跪，我陪你一起跪！当日寿宴的事情，多数都是我在筹划，其中也有我的过失！”
“祖母，我也有过失，我请命增援，结果却迟迟不归，害的皇上受了惊吓，此事我也应当一力承担！”
说着，曹平与曹智便分别跪在曹老夫人的左右。
曹老夫人心中感念，目光更是无奈：“哎！明明都是老身的错，你们何必……何必要如此呢！”
“母亲，此事根本怪不到你头上。那本就是意外，那种怪物，谁带的进来？”
“是啊祖母，若是有错，那咱们一家人一起担着！”
外头的动静不大，但是连城却听得清清楚楚。曹家三人似是定要将此事推脱，却说得一身正气大义凛然。
连城听着，心思复杂无比。
他当然知道曹老夫人的身份——论辈分，他也应当喊她一声“外祖母”。
现如今，他就让他如此年迈的外祖母就这么在殿外跪着，本就多有几分不妥。更何况听者有意，周围旁观的人见了曹家一家人
如此齐心的模样，心里总有几分触动。
加上曹老夫人的苦肉计，一时之间，殿外便开始扬起了窃窃私语。
本来或许只是一件负荆请罪的小事，如今却越发有些闹大的趋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