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中饭，房中三人竟然吃到下午快五点才结束，此时天上仍下着小雨。
牛从荣站起身来，“二位，我得走了，因为保姆明天休息，小女晚上要备课，所以母亲就得由我照顾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谢谢你们的款待，另外，想说几句真心话。通过今天的交谈，我以为你们不太像是走某条道的人，你们身上还有很多本正的东西。我不向有关方面交待你们，只希望你们能认清形势，自己从‘污教’中走出来。”
赵悦正要说话，但牛从荣却用手势止住了她，继续道：“还有，我不相信坏良心会把邵小龙一直左右下去，就算他真要一直下去老天也会不容的。在人生百态中，我们都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好人或者坏人。孔夫子说‘一人行必有所失，二人行必有所得，三人行必有我师’，我们各自都为对方当了一次反面之师，同时也让我们明白了一个道理，即：曾经岐途的人也能正常回头。谢谢你们，我总算到站了。”
听到这里，李虎站起身来，下意识将手向牛从荣伸去，牛从荣爽快伸出手来，两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赵悦心怀说不出的沉重，随李虎送牛从荣下楼，三人迎着霏霏细雨一路走着……
牛从荣边走边道：“我再重申一次，以后我们别见面了，即使见面我也不再理你们。”
李虎忽然矫情起来，“牛厅长，还是让我们再送你一次吧。”
赵悦跟着诚恳道：“就是，天还下雨哩，你就让我们送送吧。”
牛从荣以一种潜藏在传统读书人骨子里的特有清高，昂然道：“雨中行走有助于思考。”
面对牛从荣的固执，赵悦、李虎实属无奈，只好在细雨中伴陪牛从荣向小区大门走去。
十号楼下，树荫处的霍健，眼看着赵悦三人就要走到小区门口时，猛地驾车从背后高速冲了上去……
就在黑色桑塔纳即将撞上三人的瞬间，似有所觉的牛从荣，反映极快的，本能的奋力撞开李虎，猝不及防的李虎，将赵悦一同带了出去，但牛从荣却被撞倒了，他手中的漂亮红顶草帽飞向了天空……
如果说莫伟早前是因为心理病态走进了赎罪的极端胡同，在自己设计的“炼狱”里终日饱受煎熬，用常人难以理解的行为革新灵魂，用潜藏在灵魂中的精神完成了人生最后的悲怆话，那强调“人靠信念有精神就能活”的牛从荣，就是用正常人能理解的行为方式革新灵魂，用潜藏在灵魂中的精神完成了人生的最后义举。
快速翻身而起的赵悦、李虎，赶紧向倒在血泊中的牛从荣奔去……
蜀都医学院直属一院，外科手术室外。
赵悦、李虎、东方雅兰父母，牛从荣的女儿牛小娇、上级、同事、好友坐在过道长椅子上候着。
东方父：“老虎，从荣可能大麻烦了，你看这、我们、那个该死的混蛋！”
东方母：“老太太要知道了准会一家伙就拿过去，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赵小松沮丧道：“早知会发生这种事情，我的一条龙就不停了，唉！”
“是啊，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要不是牛厅长我们就、”李虎说着转对东方玉龙道：“牛厅长真有大麻烦？”
东方玉龙：“医生说是主要是颅内大出血……”
“那，还有治吗？”
“听医生的话就让人难过了，说只有百分之、唉，老虎，我们该怎样面对从荣的老妈和小娇啊！”
赵悦终于因此认识了东方雅兰的教授父母，但这一刻，她却不知道该怎样参与眼前的谈话，只是心急如焚地看着医生、护士在眼前不停穿梭……
夜已很深了，窗外忽又下起雨来。
手术室外，长靠椅上。
赵悦、李虎、赵小松、东方夫妇，还有夹坐在赵悦、李虎中间的牛小娇，仍在苦守着。
牛小娇双眼睛因痛哭红肿得像两只水蜜桃，“东方伯伯，虎叔，我和婆婆咋办啊！”
赵悦满心酸楚，比当初面对临终时的莫伟还要强烈，紧握牛小娇绵软的手，任其泪水在眼窝里滚动。
窗外，雨点带着响声越下越大了。
在公安局，赵悦、李虎分别接受了警方的询问……
得知消息的雷震华，以最快速度从渝州赶来了蜀都。
……
十天后，牛从荣虽然已被抢救过来，但依处于重度昏迷中，赵悦、李虎几乎每天都守在医院，盼着能在第一时间知道有关牛从荣的消息。
又一周后，牛从荣情况依然，但最终知道真相的牛老太太却没能挺过来，终因悲伤过度凄然离去。
老太太出殡那天，刘呈志也来了。
刘呈志：“虎兄，赵姑娘。”
李虎：“刘警官也来啦。”
“虎兄还能讲讲事那天的情况吗？”
“一辆黑色桑塔纳小车，忽然就从面撞了过来。牛厅长毕竟是从我那里出来才、而且还救了我们，我们都快愁死了。”
“你们常在一起聊吗？”
“也不，我们只是……”
“那我们谈谈怎样？”刘呈志说着将李虎拉到一边。
赵悦与雷震华、赵小松紧着心，仅凭主观猜测刘呈志可能会对李虎谈些什么。
赵悦四人返回“可人居”已是凌晨时分。
仍无睡意的四人，坐在沙发上又讲了起来。
李虎：“据刘呈志透露，其实霍健并没在早先的枪战中被击毙，开车撞牛从荣的可能就是霍健，但他这次终于在逃亡中因拒捕被警方击毙，警方已经验明证身了。”
赵悦、赵小松异常兴奋道：“太好了！”
从来少见激动的雷震华，高兴得在李虎肩上拍了一掌，大声道：“好啊！原以为真要随时面对霍健的‘武士道’，这下好了老虎，你跟赵姑娘的后顾之忧从此解除，太好了！”
李虎继续道：“刘呈志还说，警方早就怀疑霍健是小龙的死党了，同时警方还得到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他们发现牛从荣也是小龙的又一个重要受贿人员。前天，有关方面在清理牛从荣办公桌抽屉时，从牛从荣的一个大红皮工作笔记中，意外发现记有三笔四年前义捐给‘希望工程’的记录，总数两百万，后经查实是真的。”
在场人等全愣住了，尤其是赵悦，难怪牛从荣说他“最终守住了心路”，以及“谁也别想从我手里夺走一分一厘，我要把钱用到最该用的地方”的话，想不到牛从荣竟有如此别样的人生。
赵悦难过道：“看来我真是从一开始就打错人了。”
赵小松也因此再次自责，“都怪我，都怪我没早些……”
“也不能全怪你小松，谁都想不到的时候。”雷震华转对李虎道：“安另外，又会不会是刘呈志在暗中试探你呢？警方会不会知道得更多？那赵姑娘咋办？”
其实赵悦一点儿不为自己担心，自己的情况自己最清楚，在感激雷震华关心之余，赵悦更多的是担心李虎。实际上，李虎从刘呈志处得到的是邵小龙早于两年前就被警方击毙的消息，但刘呈志却没告诉邵小龙的具体死亡时间与地点，李虎此时不愿说出邵小龙已死实情是因为赵悦。
对于刘呈志所言，李虎是这样想的：
其一，要么刘呈志是在暗中以试探方式告诉自己警方有可能知道更多；
其二，自己可能真不在警方掌握之列，刘呈志纯粹因张龙的原因才对自己讲了这么多；
其三：霍健真是在玩儿所谓的“武士道”吗？也许他的真正目标就是自己和赵悦。
仅凭此念，李虎估计邵小龙说自己“不在册”并非假话，唯一只担心赵悦。李虎不愿过早对赵悦、雷震华讲上述的目是既不想让雷震华担心，更不愿让赵悦再加一份担心，但他却不知道该选择一个怎样恰当的时间，将邵小龙死亡一事告诉给赵悦与雷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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