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公看着文信之，说道：“你总要说了之后，我才知道能不能答应。”
文信之顿了顿，说道：“祖父，能不能不让秋娘嫁到王家去？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可王中耀，真的不是值得托付终身之人。”若是秋娘嫁给王中耀的话，只怕他这辈子心里都不会舒服的。
英国公却是深深看了他一眼，说道：“那你觉得谁值得秋娘托付终身呢？只怕是谁，你都会觉得他配不上秋娘，或许在你心里，秋娘是世上最好的姑娘，可你有没有想过，她那样的出身，想要嫁到高门大户，真的不简单，更何况，这事儿是你祖母和姑姑张罗的，就算是我要插手，也没有合适的缘由。”
说着，他长长叹了口气，道：“更何况这门亲事是你祖母做媒，说的还是你大伯母娘家人，而且姑父也同意了的，若是这个时候由我们英国公府出面说这桩亲事不好，你觉得你姑父会怎么想？这些年，你姑父和你姑姑感情不大好，若是为了这种事儿闹得不可开交，又该如何是好？”到底还是他高估了文信之，觉得文信之已经想明白了，走出来了，可如今看来，并没有。
不过文信之在这个年纪，已经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不错了。
说实在的，这个问题，文信之还真的没有想过，如今他一心只想着秋娘能够过得好，“祖父，我……我晓得这个要求很过分，也很无理，可祖父，若是不这样做的话，我心里根本就过意不去，秋娘是个好姑娘，她应该值得好的人去照顾她，我做不到，可以换成别人。”
“我想，在秋娘心里也不愿意嫁到高门大户去罢，那王中耀虽年纪轻轻中了举人，但却是死读书读出来，只怕这次春闱也不会有什么好成绩，到时候秋娘嫁给了他，也是跟着受苦；至于姑父和姑姑那儿，若是您不好开口去说，那我去说。”这会儿子，他已经是口不择言了。
“信哥儿，我看你真的是病糊涂呢！”英国公难得板起脸色来，看着文信之，一字一顿地说道：“这件事儿压根就不该你管，你说你去和你姑父姑姑说，你要怎么说？说你喜欢秋娘？说你不愿意看着她嫁给王中耀？你要是真的这样做了，不仅没有帮她，反而还是害了她！”
“因为平远将军府提亲一事，已经让秋娘的处境很是艰难了，若你再将这件事儿闹大，我看秋娘这辈子是不用再嫁人呢！这件事儿，你就不要管了。”有一就有二，他可不想孙子为了这事儿一直闹着不安生。
文信之脸上浮现了少有的倔强，昂着头说道：“祖父，您就答应我这一次罢，从小到大，我好像从来没与您提过什么要求，这一次，就当是我求您呢！下次，下次秋娘的亲事，我绝不会再插手！”爱一个人，也许真的不想看她受半点委屈罢。
英国公倏地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他，“你是病糊涂了，等你病好了，想清楚了再来找我罢！”对他而言，想要毁掉这门亲事是易如反掌，可如今他担心的是文信之的态度，就文信之这样子，只怕是已经深陷其中了。
若是换成了平日，文信之定会开口认错，但这一次，他却表现出了少有的倔强，冷声说道：“若是祖父不肯出手，那我就自己来！”纵然那一晚秋娘伤害了他，但每当他想起秋娘说起与王家亲事时委屈的样子，心里就难受得很，这，就当是他为秋娘做的第一件事，也是最后一件事了罢！
“你……”英国公这会儿子可真的是生气了，森然道：“你把你方才的话再说一遍！”这还是文信之长这么大第一次顶撞他！
文信之迎视着英国公的目光，一点都不胆怯，“我说，若是祖父不肯帮我，那我就自己想办法，祖父，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担心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可祖父，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说话没有作数过？就算下一次，我真的还想再做什么，但我也会克制住自己的，祖父，您就相信我罢，我并不是那种做事儿没有分寸的人……”他到底还是晓得自己在做什么！
英国公的目光变得有些柔软起来了，无奈说道：“信哥儿，有的时候我就在想，生在这样的人家里，对你来说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从小到大，你夹在你祖母和你娘之间，受了多少委屈，在你祖母跟前提你娘说好话，在你娘跟前提你祖母说好话，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我们都晓得，可有些事儿真的不能任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你身上背负着英国公府的荣耀，背负着你们二房的未来。”
若是换成了别的家族，他最疼的怎么说都是文卷之，但在英国公府的一众孙辈之中，他最疼爱的就是文信之的一个原因就是文信之聪明好学，能够光宗耀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文信之懂事，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而在他看来，第二点远远比第一点重要。
“我晓得，祖父，我都晓得……”文信之哑着嗓子说道，若不是知道，只怕他就会和京城之中许多纨绔子弟一样，吵着闹着要娶秋娘为妻，英国公府和崔府为了颜面，一定会答应他这个要求的，再不济，也会将秋娘许给他做妾，可这一切，不是他要的。
英国公抬手，想要像小时候那样摸摸他的头，可却发现眼前这个孩子纵然是坐着，都已经打起他的肩膀了，不由将手放了下来，“这次的事儿，我就答应你，但这种事儿，再也没有下一次了。”他知道他不该心软，可到底还是做不到。
文信之脸上浮现欣喜的表情，“谢谢祖父……”
只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英国公打断了，“我答应了你的要求，这段时间，你也要好好养身子，至于春闱，不必听你祖母和你娘的话，尽力而为就行，可不要为了看书熬坏了自己的身子！”他素来对科举这种事看的很淡，只要是人才，总会有为朝廷效力的机会！
“多谢祖父！”除了这句话，文信之已经不晓得还能说什么了。
英国公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了，第二日，就专程去了王家一趟，一回来，就直接去找了英国公夫人，此时英国公夫人正与王氏在一起，两人正在一起挑选秋娘嫁衣的料子，“……竹姐儿的嫁衣用的就是这料子，我觉得倒是不错，也是当下实兴的料子，你觉得怎么样？”因为秋娘要嫁的是王氏的娘家，再加上文氏身子不好，也不能操劳，所以有什么事儿，英国公夫人都是和王氏一起商量的。
王氏却是笑着摇头，说道：“娘，我看还是算了罢，竹姐儿和秋娘的身份不一样，两人所嫁的人家也不一样，若是秋娘的嫁衣用这种料子，实在是有些太破费了些！”当时英国公夫人可是说了，秋娘的嫁妆由英国公府和崔家各出一半，一则是害怕文氏太小家子气，在这种事儿上做的不好看，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报答秋娘当初救文安之的恩情。
说完这话，她抬头一看，就看到了英国公，忙站起身来，唤道：“爹，您来了。”
英国公点了点头，英国公夫人这才转过身来，看着他，笑着说道：“国公爷，今儿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呢？”她前几日在听英国公说起过，这段时间可是忙得很。
英国公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王氏，说道：“我和你娘有些话要说，你讲那些丫鬟婆子们都带下去罢！”这种话，也实在不好当着王氏说，更何况，王氏那性子若是晓得了这事儿，还不知道会怎么恶心二房了。
虽说他对二儿子也很失望，对儿媳妇更是谈不上喜欢，但说到底，二房还是英国公府的一房，自己还得为其着想。
王氏是个聪明人，二话不说将丫鬟婆子们都带下去了，临走之前，还不忘吩咐丫鬟将门给关上。
等着屋子里只有两人的时候，英国公夫人这才问道：“国公爷，这是怎么呢？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不成？”平日里，她可是很少看到英国公有这样的表情。
“没事儿！”英国公拍了拍炕，示意英国公夫人不要着急，先坐下来，“不过是一些小事儿，看把你给紧张的。”这种事儿，还真的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英国公夫人拍了拍心口，这才笑着说道：“看您方才进来的样子，怪吓人的！”也许是经历过大起大落，所以才会表现的这样敏感。
说着，她看了英国公一眼，发现他脸上没有什么笑意，神色不免又有些严峻起来，“老爷，到底是什么事儿？可是老二在路上出了事儿，还是程阁老那边有什么状况？”要不然，她也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其他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