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参军大人，草民李寻欢有礼了！”
李重年随意冒了个名字，然后一揖到底，心中寻思开来，那位镇北军士卒临死之前说的柳参军，不会就是这位吧？
如果是，自己可得小心了。
才往来两句，上首秃头老者早已不耐，直接打断道：“废话少说，你既然不愿，那便暂且收押，等回返中军，再发配选锋营效力……”
李重年嘴角一抽，‘选’通先，选锋营即先锋营，临战打头阵的就是他们，多为奴隶、苦役和死囚组成，乃整个军队中战死率最高的地方。
仿佛为了映衬他的话语，有节奏的马刺声铮铮响起，一名盔甲军官走上辇與，入得大厅，倾身半跪行礼大声汇禀：“报毒杀大人，一应商队人员皆已俘获，是杀是囚，请大人示下！！”
李重年头皮一麻，转首回望外面，辇與外早已躺满一地五花大绑的废民。
刳豹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合围上来，废民们在昏迷中毫无反抗，全被缴了械。此刻，地火洞那边只剩一百多匹犀马还在茫然游荡。
不待他多想，台上秃顶老者摆摆手：“全部收押……”
“等等！”
李重年赶紧叫住，躬身朝台上行大礼，口中高呼：“徒儿拜见师尊！”然后伸手指向外面：“这些都是徒儿家奴，自小陪伴，感情深厚，收押就不用了吧？”
跪着的那名刳豹骑军官讶然抬起头来，一时搞不清辇與内的状况。
左席上柳参军嗤嗤冷笑，长这么大，如此变脸速度也不多见。
台上秃顶老者似笑非笑望着李重年，突然开怀大笑：“徒儿想通了，那很好，哈哈哈哈……！”
李重年心下叹息。人在屋檐下，如何不低头。
当然，之所以答应地这么爽快，主要还是自持有灵火傍身，肉身也远超常人，不管修练毒功亦或以身试毒都能撑上一段时间。
且先虚与委蛇，等有合适的机会再求脱身吧……
见他一副认命的表情，秃头老者懒得深究真假，径直朝下面吩咐道：“朱集，给他安排住舍，教几遍规矩。”
“是，师尊！”几十名弟子中，当首一位面色惨白的瘦汉木然应诺，离开席位朝李重年走来。
“呃，那个……师尊，”李重年赶紧见缝插针：“弟子那些手下……”
秃头老者收起一直挂在嘴角的那丝虚伪笑容，负手沉吟片刻：“也罢，看你还算识时务，手下就继续带着吧，今后正好负责與前开路探查，安游校尉，等会儿你俩交接一下！”
“谨遵大人吩咐！”
那名前来通报的军官恭声应下，然后还偏身朝李重年拱拱手，以示招呼。
李重年板着脸拱手回礼，心里头却有些惊讶。
镇北军由北庭都督府大都督全权统领，旗下三骑五卫各一名指挥使，两名副使，下辖五校一万人，设五名校尉，每校五营两千人，设五名营尉，之后就是百户，总旗，什长等低级军官，另外中军还有亲兵、参军若干。
能让刳豹骑五校尉之一俯首听令，他这便宜师尊什么来路？丰辛博……恒成候府姓陈不信丰啊？还有，校尉安游鞍前马后忙里忙外，而小小参军柳昌安却堂而皇之地入厅为宾，独坐一席，难道刳豹骑不分尊卑？
面对这种种怪异情况，他只觉得脑子完全不够用。
稍微分神，眼前粼光闪过，手背微凉。
低头看去，一道水渍突兀沾在手背上，李重年顿时大惊，内元气血齐齐绽放，隔绝体表内外，同时用力甩动左手，想将水渍甩掉。
然而还是太迟了，才眨眼功夫，这道泛着幽光的水渍已经渗透进皮肤，消失在身体深处。
旁边秃头老者的声音幽幽响起：“乖徒儿别慌，此乃为师独门宝贝，唤作天光泼幽水，能融毒养肾，驱阴避邪，是上佳养身之物，你既然拜我为师，又怎少的了见面礼，这灵水且受着，包管有益无害……”
李重年内元在经脉四处循环，又搬运气血在体内逐一排查，依然找不出那水渍的踪迹，顿时脸色铁青，拱手朝秃顶老头行礼：“多谢师尊成全，徒儿感激不尽！！”
难怪右席上那些弟子们个个噤若寒蝉，老实的不行，原来用上了禁锢手段，老家伙果然不是东西。
“应该的，应该的……”秃顶老者丰辛博仿佛没看见他的脸色，嘴角又露出那丝虚伪假笑，摆着手道：“今后只要用心侍奉，为师自然不吝奖赏！”
“你且随安游校尉下去将手下解绑，完了再找朱集安排住处，这是解药，凑到鼻下闻闻即可……”说着，扔出一个小瓷瓶。
李重年伸手接住，敷衍行了一礼，转身朝厅外走去。
既然被下了手段，他也懒得再演戏，老不死的人老成精，想来不会在意这些表面文章。
“等等！”
刚走到门边，后方突然传来柳昌安的声音，
李重年只得再次回转过来，拱手道：“柳参军何事？”
左席上，柳昌安坐直身体，双眼炯炯凝视着他：“且问你，最近可曾在附近见过我镇北军将士？”
来了，李重年暗中一紧，脸上却不动声色道：“不瞒参军，我等四天前刚赶到这里，至于刳豹骑军爷，也是今天才得以见识……”
“参军问这个干什么？”
“并非刳豹骑士兵，而是……”柳昌安见他一脸茫然，便熄了解释的心思，不耐烦地摆摆手：“算了，你下去吧！”
“是！”
李重年拱拱手，以正常步伐走出大厅，同时心里松了口气。
头一关算是糊弄过去了。
刚下辇與，身后校尉安游大跨几步，与他并排而行，嘴里笑道：“姓柳的部下有几十人逾期未归，其中包括他胞弟，看样子是着急了，李老弟别介意！”
李重年怪异地瞥他一眼，随即展颜笑道：“原来如此，多谢安大人释疑，不过听柳参军的意思，那些人好像并非刳豹骑编制……”
“姓柳的原本是长庚骑校尉，三月前才刚转调至我刳豹骑，那些都是他带来的老部下！”安游吃吃笑着，语气意味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