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珂没有拒绝陆寒山的提议，也没有同意。
他当然要去一趟京城，去探一探齐王府，会一会中原第一剑公孙正。
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人厨子脸色很难看。
如果陆寒山肯出手，或许吴珂会在这里折剑。
但是他却向吴珂抛了橄榄枝。
大手印被破，数年的辛苦，无数的心血，全部化为了泡影。
再要恢复功力最起码也得五年。
五年足够让一个人的雄心化为虚无了。
人厨子感到自己的一颗心慢慢的沉了下去。
吴珂和宇文轻衣并肩下了山。
清净和尚追到了山门，希望能够讨到一枚解药，却只换来宇文轻衣的一声轻笑：“大和尚难道未经人事？在我的药力之下你能留下多少体力？”
药性勇猛，清净和尚是被药掏空了身子。
等到他回到山庄，陆寒山已经说服了铁胳膊、巨马侯还有拔山都。
齐王礼贤下士，贤明公正，人生在世还不是求一个锦衣玉食，求一个光宗耀祖。
这些齐王都能够给。
望着山下一弯春水，陆寒山不禁想到：江湖人物眼高于顶，让他们当说客太不明智了，三句两句话不对付就要打起来，何必呢？重名利的给他名利，重义气的给他情义，只有傻子才会用暴力来解决问题。
他想起了被杀死的金先生，更是摇了摇头：有的人活得岁数够长，可是这岁数只怕都活到了狗身上。
***
“我曾听说鲁狄最后出现的地方在苗疆。”宇文轻衣走到船首，吴珂正站在船首看着青碧的江水出神。
苗疆，离白帝城并不远，当年吴珂和顾清随也是取道白帝城去的苗疆。
那里除了苗人还有合欢派。
数十年过去，诸葛玉楼也已经仙去了，门中的其他人跟宇文轻衣的关系可不算亲近。毕竟如果宇文轻衣没有任性妄为，或许诸葛玉楼还能多活几年。
“我想去一趟苗疆打听打听消息，我以前的师兄弟们或许还会卖我一个面子。”
吴珂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如果我去了，鲁狄未必会见我，而你不一样。”
是啊。
宇文轻衣曾是走进过鲁狄心中的女人，一个男人又怎么忍心拒绝自己心里的女人？
“什么时候走？”
“快了。但也不急。”
一想到很快又要跟吴珂分别，宇文轻衣怅然若失。
“碰到孟童了不一定非得跟他硬拼。”
“我们毕竟曾是兄弟，而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吴珂拍了拍手中的鬼雨，再说了，有鬼雨在，他不会惧怕任何人。
“这是解毒丹，你留着或许有用。”
毒是一件很好的帮手，用毒的人是很不好对付的，宇文轻衣想给吴珂分担一些压力。
吴珂没有拒绝宇文轻衣的好意，他确实用得着，没有了宇文轻衣相伴，他的旅途将会苦闷许多，也会危险许多。
鬼雨能够刺破喉咙，刺穿人的手掌，可是一旦碰到了高明的毒药和施毒人，效果未必还有那么好。
***
沿江西行，坐船可以直接入川。
吴珂在张飞庙下了船。
这位三国时期的人物，勇冠三军，胆识过人，情谊深重，他是当得起英雄这个称号的。
这座庙也是为了纪念他的死去。
他的死是为了给兄长报仇。
只是可惜，一代豪杰却死于匹夫之手。
吴珂现在不也是一样的想要替兄长报仇么？
只不过一个是要东进，而他却是要西行。
一行大雁鸣叫着往北飞行，他们相互帮助，共同前行，恰如江湖兄弟。
雁北归还，意味着寒冬过去，暖春又至。
吴珂看着人字形的雁阵微微愣神。
突然一支羽箭射中了一只大雁，大雁一声悲鸣，从高空坠落。
吴珂心里生出了一丝怒意。
几个起落间，他找到了大雁落地的地方，握紧鬼雨的手却松了。
几个孩子正围着一堆火，火上烤着大雁，旁边放着一张弓。见到了吴珂，他们显然吓得不轻。身材高大的那一位站到了所有人的前面，双拳紧握，眼神惊惧，神色紧张，却没有退让。
吴珂看到了他身子在微微发抖，也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寒冷。
那只是几个孩子，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几个面黄肌瘦的孩子。他们没有偷盗，而是选择了射杀大雁。
吴珂责怪不起来。
而且他们烤的大雁闻起来还是那么香。
“拿去买点东西，少杀一些大雁吧。”吴珂扔了一锭银子，转身就走。
“鬼剑客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仁慈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吴珂心里一紧，后背寒毛都立了起来。
该死，总是改不了大意的毛病。
可是谁又能想到，几个穷孩子中会有人认识他呢？
破风声响起，足有十二道劲风覆盖了吴珂整个后背。
好手法！
鬼雨一转，化作了一片清光，十二颗铁莲子被尽数挡下，吴珂的手腕也震得发麻。
又是一片破空声，铁莲子、袖箭、飞刀、金钱镖、透骨钉……甚至还有一支长长的白羽箭。
吴珂有些狼狈，但还算有惊无险。
“果然是你。”
一个高高瘦瘦的人从树林中现身，一把扔掉了戴在头上的斗笠。
“没想到你居然还记得我。”
“我永远也忘不了漫天飞羽。”
吴珂笑了起来。
看到了多年不见的好友，就算是再严肃冷酷的人也会忍不住要笑，那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千里飞羽唐千羽。
“我瞧你还是因为这支箭吧。”唐千羽拾起了地上被劈飞的那支白羽箭。
懂得唐门暗器手法又喜欢用弓箭的人，并且两者都用的很好的人，似乎除了唐千羽还没有第二人。
那群孩子见到了唐千羽眼中放了光，在唐千羽的招呼下才簇拥着跑了过来。
“去买点酒肉来，今天难得我心情好。”唐千羽吩咐着几个孩子。
“酒肉？没钱啊……”几个孩子愣愣的盯着唐千羽。
“瓜娃子，刚才这家伙不是给了你们一锭银子吗？还当我没看见，快去快回，别让我等久了。”
领头的那个孩子这才嘿嘿笑着领着一帮孩子走了。
“唐门第一高手什么时候跟这些孩子弄到一起了？”吴珂也忍不住调侃这个至今依然有浓浓川音的汉子。
其实川话是西南官话，从这个角度来看，唐千羽官话很标准。
“我其实也不过到了这里半年而已，刚好看到这几个孩子在偷别人的财物，顺便出手教训了一下他们。这些瓜娃子还小，还有纠正的机会和时间，只要他们能够掌握住一项生存技能，就不会坑蒙拐骗了。”
唐千羽还是这样，总认为人是能够改变的。
孩子很小，能改。
青年浪子，只要回头千金不换。
中年也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而老人，行将就木，再要为恶也力不从心了……
他认为，人之初，性本善。
这个观点吴珂并不怎么认同。
有些错犯下了或许还有补救的机会，还有改正的余地。
但是有些错却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你替他开脱，那被他伤害的人的正义又该如何伸张？
十年未见，吴珂并没有纠结于这个观念的差异。
除了差异，他们还有很多共同点。
求同存异是他们相处的准则和法宝。
再说了，伸张正义，行侠仗义并不一定非要靠杀戮。
吴珂说起了虞桓、袁飞，还有宇文轻衣和燕海平。
江湖之大，他们甚至十年都没有再见面。
江湖又很小，短短的几个月，他又接连见到了好几个故交。
看得出来，唐千羽的高兴不亚于吴珂，从吴珂叫出了他的名字之后，他的嘴角就一直上扬，没人会猜到这样一个始终面带微笑的人会有多么可怕。
武功、江湖故事、往日情谊……他们要说的很多……
“唐大叔，不好啦，二毛哥跟人打起来啦！”一个又黑又小的家伙一边跑一边叫，人还没到，声音就已经远远的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