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较长时间与聂阳对视,成了关可儿此刻选择低头的唯一理由,不管具体是因眼睛出现了轻微酸痛,还是因为一直盯着面前男生,从而在一时感受上的丝丝羞涩。
对于关可儿有所反应似的低头,聂阳没有丝毫反应,也清楚她如此举动等同于休整。
由于聂阳刚刚明确表示愿意解释不明白的事,但需要有一个开头,因此脸色保持平稳的他,当前只是耐心等待着关可儿的回复。
至于后者,自然也清楚这一点。
休整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而再次看向聂阳之前,关可儿轻声一呼吸,结束时,表情已然正经得严肃。
“好。”她说,“既然你醒了,并且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从开始说起。知道么?看到你因为一首歌就成了那个样子,我...我真的...真的很...很心疼......”突显的断断续续,缘于关可儿突如其来的哽咽。当然在此之前,聂阳、甚至是关可儿对面的阿奇,都在第一时间察觉了忽然出现在那少女眼神里的悲伤。
因此,男生们顿时愣在了那里。
这次,关可儿没有控制自己,任由涌上心头的悲伤快速扩散。原本明亮的眼眸早在抽泣声响起之前,有了眼圈发红的迹象。
略微低头,关可儿抬手便用手背轻按鼻孔。
而看着全身时不时颤抖的她,听着想要停止却一声比一声清晰的抽泣,聂阳没有伸手,甚至没有一个举动。他就那么愣愣地看着关可儿,眼神里充实着惊讶。
阿奇没有改变站立不动的姿态,他的想法和聂阳一样:“她这时需要的是安静,不是安慰。”
关可儿已无法开口说话,并已深深低下了头,致使聂阳此时只能看到她的头顶,因为梳理整齐的发丝,而纹理清晰的头顶。
然而就算是这样,聂阳、包括站在他右侧的阿奇,仍然能听到面前女孩子那时有时无的抽泣声,时而轻,时而重,每一声都那么清晰传进耳孔。也因如此,这时的聂阳、阿奇变得异常安静,却已不仅仅是关可儿此刻需要安静……
抽泣声渐行渐远,直到这让人听了多么可笑的笑话也根本没有一丝笑意的声响完全消失;关可儿用衣兜里那块白色手帕清理眼睛、鼻子下的液体,她才缓缓抬了面庞。
“我...”声音明显有别于正常的话未完,关可儿便感觉眼前白光一闪。几乎是在光芒闪现同时,她便意识了其中缘由并加以肯定,只是在此之前,那已然红肿的眼睛紧急闭合不可避免。
一时,渐渐柔和的白光缓缓围绕关可儿那就算哭红了眼也仍然清秀的脸庞。至于白色光芒为什么会突现,当然是因聂阳此刻使用的“治疗术”这能迅速恢复生物外在创伤的法技。
不让关可儿的异常持续时间太久是聂阳的习惯,只是一向灵敏的他此时却没有注意,就在自己抬手释放治疗术前,阿奇就已触发了自身的Chaos力量,只是最后了他都没让其发挥应有作用。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阿奇看着伸展却没有抬起的右手,“毕竟我这个外人,没得到对方同意就擅自在这种时候参与这种事...况且聂阳凭治疗术完全能让关可儿回到正常。还是算了吧。”阿奇握了右手,虽然没有握紧,但即将发挥作用的Chaos力量因此便顿然消失。
柔和白光化成沙粒状颗粒,在关可儿毫无感觉的情况下缓慢渗入双眼四周的皮肤。当最后一粒颜色依旧的“颗粒”为关可儿抚平红肿的右眼,光芒由此也完全消退。
此刻看来,唯一与此前不同的,就是那银发少女的脸由于眼眸的回归正常,已让整张脸重现原有的秀美,尽管她一时仍闭合着双眼。
放下手,聂阳却不敢再去看对方,目光也随着手的下移,缓缓低了下去。从刚刚迅速反应地抬手释放治疗术让关可儿恢复正常,一直到现在,聂阳其实都在思索着自己该怎样回复她。
聂阳清楚现在最应该开口的就是自己,治疗术只能恢复表面的创伤,而关可儿现在的真正“创伤”却在心里。所以,要想完全抚平她的心灵创伤,聂阳还需要给予一定的回复,真实、肯定的回复。
“但是,”他想,“我该怎样说?”
虽然这时没有注意关可儿,但感觉上聂阳就已在第一时间得知了她此刻的缓缓睁眼。而按照阿奇眼中的情况,关可儿睁眼的时间是在聂阳收手后的三四秒内。
垂下的眼没有掩盖聂阳略显焦躁的情绪。他紧皱了皱眉,被迫抬眼准备回应关可儿看来的目光时,聂阳突然就意识了一种回复,虽然有些另类,但急速运转的脑神经仍然让他眨眼间便印证其准确性的回复。
面对关可儿略显质问意味的眼神,聂阳稍显尴尬地笑笑,即刻就平静而轻松地说:“记得吧,刚才那首曲子里有钢琴的乐音。家里的那台钢琴应该还能用。今天如果有时间,再演绎一遍那首歌曲吧!”
关可儿、包括阿奇,不免一怔。
的确,听这么明显的“答非所问”,怔愣反而算是正常反应了。
然而,熟悉聂阳的关可儿却不像阿奇,自始至终都怔着。当听了聂阳第二句自语似的话及后一句带点儿询问意外的话时,关可儿以灵光一闪的形式便意识了对方话的真正用意。
正因如此,自从睁眼就一直面无表情的关可儿,脸上浮现出一丝类似欣慰的神情。
确实,在一般人听来,聂阳这时候的话根本就是答非所问。关可儿前面明确说明:“见你成了那个样子,我真的很心痛。”而聂阳的答复却是什么“曲子里有钢琴的乐音”、“如果有时间,再演绎一遍那首歌曲”。
不怪阿奇一时难以理解这种回答,只能说聂阳的这种答复太过出人意料、不可思议。可是,对于关可儿,或者说在关可儿听来,聂阳的这种回复很大程度上符合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关可儿之所以会说自己很心痛,是因为聂阳听了那首名为《听妈妈的话》的歌曲后,表现出的那种距离疯狂只有一步之遥的反应。只是一首普通歌曲,就出现那么剧烈的反应,这和一个大男人见到地上有一条毛毛虫就吓得晕了过去又有什么区别?
先不说聂阳自身的原因,单凭他听那首歌曲后的反应,就足以让关可儿为之难受,进而心痛。而能让她解除这种心理状态的最好办法就是聂阳接受这种和《听妈妈的话》类似的事物,并不会再为此有剧烈反应。
很明显,聂阳后面的回答刚好向关可儿表达了这层意思,尤其是他最后那句:“今天如果有时间,再演绎一遍那首歌曲吧!”
虽然这是一句明显带有玩笑意味的建议,也有商量余地,但关可儿却在这句话后想到了其表达的真正意思:“我已经想通了。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因为那类事物,就有怎样剧烈的反应。”
然而毕竟只是关可儿个人的想法,没有得到佐证以前,她不能也不敢百分百肯定聂阳就是这个意思。
至于聂阳,他并非因为自己那明显不正经的语气才选择进行话语补充,而是在说话前,聂阳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
注意了关可儿表情上的变化,聂阳随即正经补充道:“你是了解我的。那歌曲的音调没有什么,只是歌词对我刺激很大。不过现在想想也很奇怪,我当时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天旋地转的,身上没有一处舒服,还伴随着一阵阵发冷。尤其是副歌响起时,这种感觉尤为突出。嗯...”聂阳垂眼一想。
“那感觉不像原来,遇见非自然光线的全身剧痛。而是那种...就好像有人用粗麻绳一圈一圈围绕身体,最后用力收缩。副歌的持续时间越久,这种收缩就会越紧。身体还行,最不能忍受的是这里。”聂阳抬手扶在右边太阳穴的位置,“如果没有记错,我此前最明显的动作就是双手抱头。”
“你当时说的不错,”放下手,聂阳看着覆盖腿脚的雨衣,“我能听到你的每一句话,甚至可以看到你的每一个动作。可固然如此,我当时就是没有办法回应你,对你表明我那时候的感觉。”
关可儿在意了聂阳右手的握紧,尽管只是一下。
“我知道你那时想过来帮我,可是你不知道,你离我越近,你自己就越危险,因为全身的紧迫感让我无法控制自身。你知道的,对于一个控制不了自己的人来说,任何人和他距离过近都是危险的。”
听聂阳最后的话语,关可儿不经意瞄了瞄前方站着的阿奇,也就记起他之前猜想符合聂阳刚刚的话。
“虽然话的内容不同,”收了目光,关可儿不觉暗想,“但大致的意思一样。”
而看聂阳一时正回想那首名为《听妈妈的话》的歌曲回响在耳旁的内在感觉,阿奇也就没有怎样去注意关可儿。
当聂阳再次开口,关可儿已然重新看着他。
没有注意对方的关注点曾有转移,聂阳仍然平静说道:“同样、同类型的错误我不会重复两次,这你最为清楚,所以我在此向你保证:就我刚才那种状况,我以后绝不会因为听了一首歌或面对与之相关的事物,就再出现第二次。”话音不高,但语气的坚定,令人、至少令关可儿找不到理由认为聂阳只是在说话。
“嗯!”关可儿轻一点头,就有了久违的微笑,“我相信阳说到做到,以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以后更是如此!不过…”她显然意识了什么,“阳说了那么一番话就为向我保证这一点,是不是有些过于认真了?”
“应该的。”聂阳微笑笑,抬手就掀开了盖在腿上的雨衣,“如果不认真对待,你怎么会相信我说的是真的?况且我也清楚,这件事是我不对。”话到最后,聂阳话音上逐渐降低几分。
看他动作轻巧地起身,关可儿随即也站直了身体。然而对于聂阳,此前更能引起他注意的,是本在自己身后的弓箭袋,这时已被关可儿竖挎在了右肩。
起身稳步,聂阳没有先取回自己的物件,而是俯身将铺在地上的淡蓝色雨衣拾起。
“主要事情已经说清楚了,其他事呢,一并说吧。”聂阳话罢,那雨衣便被重新折叠。
关可儿一顿,问道:“阳难道就不好奇是谁让你脱离了那种疯狂的状态;又是因为谁,阳醒来后没有感到丝毫异样?”
聂阳忽然一停手的动作,而关可儿开始认为是自己说到了重点,对方才会有动作暂停,可当她准备肯定观点时,却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后半句话其实并不符合现实情况。
“说阳醒来后没有异样?”关可儿心说,“不对吧?从他第一次睁眼我就明显看出了他不同平常。这样说不对。但,阳醒来后究竟感受到什么了?还有就是…他,为什么会...流泪呢?”
连续两问,关可儿眼神里闪过了显而易见的不解,而聂阳刚刚之所以会忽然一停,其实是因他记起了此前醒来时想到的内容。
“要说我不好奇那是假的。”聂阳回答,手中雨衣的叠起也即将结束,“也对,当时全身那种令我不知所措的紧迫感是在眨眼间消失的。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好似在瞬间睡着一般。”
压实重叠时呈现深蓝色的雨衣,聂阳却稍显若有所思:“可儿的光力量不具备这种能力,我的暗力量也没有这种效果。所以现在想想,唯一能具有这种能力的,只有...”最后的停顿,伴随着聂阳向后的转身,“身为Chaos骑士的古奇了。”
他,已正面注视着阿奇。
“谢谢你的雨衣。”
面对聂阳递来的蓝色方形物件,阿奇轻一翘嘴角,抬手便接了过来,动作自然流畅,不显丝毫犹豫。
阿奇没有回应,也不是因为不想,而是没有时间。
聂阳在手离开那雨衣时便回转过身,致使阿奇还没有开口,就再次看到了对方后背。
不觉得看向手中雨衣,阿奇心底却在这么自说:“都道谢了,还能怎么样?听我那明显虚伪的‘不客气’?”
观念本身不存在什么错误,但意识了“虚伪”一词,他还是不免紧皱一下眉头。
再次在意了聂阳投射过来的目光,关可儿未来得及有反应,就听了对方的话音:“我说对了吗?”
“嗯...嗯!”关可儿点点头,“不错,是这样。”
“如果所想仍然不差,”聂阳以目光指向关可儿的右肩,“你应该还有不明白的事,直说就是。”
关可儿开始并没有意识聂阳为什么看向自己的右肩,直到不经意右看去,她才注意了右肩上的那副弓箭、想起了自己拿着对方的东西已有一段时间。
取下弓箭,待简单整理一下略长的皮带后,关可儿直将手中物件递给了聂阳。
他没什么话,接过箭袋时,便抬手将其斜背在了身后。
抬眼看向关可儿,聂阳正式等待着她的回话。
“就是...”关可儿回想着此前的情形,“我刚才见阳醒来又合上了眼,最后还...还流泪了。为什么?”
和聂阳当时所想一样,关可儿不会那么轻易就说出“流泪”一词。
注视关可儿那显然不好意思的脸,聂阳在轻握右手同时,给出了这样的回答:“我...想起了昨天下午的事......”话未说完,聂阳却已然移眼到了一旁。
“嗯?”关可儿轻声疑问,同时就是一怔。
回看看她,聂阳垂了眼帘:“从治疗所出来后我就直奔到了家。把你放在你房间里的单人床上,我选择暂时离开,因为我当时身为暗黑骑士。
“按照我那时候想的,我不想让你看到那个只有一双散发白光眼睛的聂阳;不想让你看见释放了暗力量、披上了那身漆黑盔甲的聂阳。可儿是光之骑士,对光有独特的向往,而我当时的那个样子阻碍了你。
“在离开路上,我在心里告诫自己,只是暂时的,只要暗退却、回到原来的样子,我就立刻回去。只是可惜,”聂阳示意似的回看关可儿,只是眼神里的情绪很显复杂,“你最终还是找到了我,面对了那身披漆黑盔甲的聂阳。”
持续大约3秒的寂静,围绕着聂阳、关可儿。
“其实...阳可能忘了。”她打破那寂静,平静之间略带尴尬,“我不是在找到你时才清楚的暗骑士全部样貌,而是在你送我去治疗所途中,就已经看到了骑士状态下的你。”
见聂阳还是有些不解,关可儿进一步详细道:“你是真的忘了?你带我去治疗所说我就微睁了眼,还轻声叫了你的名字。你当时低头看看我,回一句:‘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对于聂阳,前面的话可以完全忽略,因为没有丝毫印象,然而关可儿话完时,聂阳恍然大悟了,原因就在她最后那句重复。
“这是我当时忽然见你醒了说的话。”聂阳印证道,“事后想着你什么时候能醒;暗力量什么时候能退去,根本没有注意这个。可儿那时的意识模糊,居然能记得这句话,和你比起来,我就不行了。”
看聂阳自愧不如地轻轻摇头,关可儿明显是在安慰地说:“我只是提了一下,阳不用这么在意。”
“但同样是昏迷不醒,我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你;可儿还未苏醒,我却选择离开,不在你身旁,我……”
关可儿不觉一愣,直到聂阳话最后猛然停下,她才有所反应。
盯着聂阳明显一睁的眼,关可儿刚准备开口,便注意到对方已然将情绪收敛。放缓语速,聂阳降低话音地补充道:“感觉我这样做过分了,真的非常过分。”
关可儿眼里的他低了头,幅度越来越深。
身后,阿奇在意了聂阳一时紧紧握着的手。
阿奇清楚,自己能看到的外在变化,与聂阳对面的关可儿同样也能看到,而且比自己更加清楚。
忽然感觉轻放在左肩上的手,聂阳猛地抬头,然而首先看到的却是关可儿微笑的,满是理解的脸庞。
聂阳一怔愣,接着就见她毫不计较地回说:“如果这导致了你刚才的悲伤,并最终忍不住把它表现在脸上,那我可以向你声明:我没有对你提起的事情有哪怕过度一分的在意。”
收手正规站立,关可儿接道:“我想阳应该能意识到,同样是倒地不省人事,但你我之间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不省人事的原因我不用多说,就说对方当时面临的情况。我不省人事时,阳的情况是身上的盔甲以及它代表的的涵义。这你刚才已经说了,我就不多重复。可是刚才,阳倒地不醒的时候,我却没有看到和那漆黑盔甲相似的客观情况。
“这一点不同,足以导致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我处在昏迷状态,阳可以选择暂时离开;阳进入昏迷的时候,我根本不用选择,甚至不用去想什么暂时离开。因为阳遇到了一个客观情况——漆黑的盔甲和其代表的‘暗黑骑士’,我没有。”
沉默,聂阳持续已久的沉默,在此刻变得更加明显。
他的目光开始下移,当关可儿无法与之对视时,她突然听了聂阳的笑声:“扑哧!”声音持续时间很短,但淡淡的笑容停留在了他的脸上,尽管关可儿是亲眼看到,阿奇是大脑想象出来的。
心虚似的一看关可儿,聂阳急忙收了笑脸,但依旧能见笑意地说:“没什么。只是感觉可儿说得很牵强。嗯,不是说你说的不对,只是用这种话来让我不要想那么多,可儿也觉得有些牵强吧?”随着话音,一个相同的观点几乎在相同时间里浮现于三人脑海。
他们当然是阿奇、聂阳和关可儿,而将三人如此排列并非随心,因为“几乎在相同时间里”也不是在同一秒内。
阿奇排第一,是因为他首先确认了那观点。紧接着便是聂阳本人,最后是关可儿。
而观点相同,代表与观点相关联的人是同一个,事,也是同一件。
“这种笑声...真让人意外啊,他居然会发出这种笑声。不过,也很平常吧?只是对于聂阳……”
然而思想最后,阿奇莫名其妙的就有了少许悲哀:“很无奈啊,明明只是平常的笑,来自聂阳就变得这么令人惊奇。”
可对面前两人,阿奇一时并没有意识他们也有了和自己相同的所想,仅仅内容上有所不同。
“我...居然会有这种笑声?释放暗力量,真可以让人有如此大的改变么?”不用多想,这是聂阳一时对自己那笑声的感想。
不经意看看对面,聂阳清楚了关可儿此刻的神色。
“这...这种笑声...我还是第一次见阳这样笑。是因为暗力量吗?”关可儿思索着,替换的便是此前惊愕,“看来,是这样的。”
同时感受到气氛里的尴尬,聂阳、关可儿近乎同时地抬眼看着对方。
“那个......”
“我......”
如果一定要分出个前后,那关可儿略先于聂阳。而遇到这种情况,关可儿明显有点儿不自在。
她一垂眼帘,抢先说道:“一笑而已,不用这样认真吧?”
聂阳轻微怔愣,回说:“不过是很惊奇,我无意间居然能有这种笑声。可儿也这么认为吧?”
关可儿轻一皱眉,还未开口,聂阳就意识了话的不妥,因为自己明显是在模仿对方——结尾都是反问,而且最后还都是同一个字。
“巧合而已。如果需要,我收回刚刚的话。”
“不,”关可儿忙说,“不用。只是感觉了这一点,阳不用这么在意。对了。我好像还没有回复你。嗯...”她回想了刚才的话题,“‘牵强’啊?只是表达了自己的想法,阳如果真的觉得牵强,我也没有办法。因为,我真是那样想的。”
“其实说到底,”面对她目光的肯定,聂阳倒也还算自然,“我还是因为怕你想不到那么多,不清楚我当时的感想。可儿不知道,我拥有的暗力量并非后天环境所致,而是与生俱来。
“父亲曾在我能记事时对我说过这样一件事,我降生那天,他第一次抱起我时就感觉到了我天生拥有的暗力量。
“虽然当时不明白其中意思,但按父亲后来的话说:‘暗力量在一般人看来属于邪恶,而且是以它为源头。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清楚,暗力量属不属于邪恶,需要看使用者本身。如果他本人就是思维扭曲、思想邪恶,即便给他光明的力量也不会去做善良的事。因此,不要在意你拥有的力量,要注意你的思想是否正确,是否属于正义。’
“父亲接下来还对我说:‘你拥有的暗力量非常纯净,不要因为任何事物玷污了你体内纯净的力量,要用它完成正确的事情,比如保护你在意的人。’
“这些话我最初并不在意,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把它忘在脑后。直到父亲送我到迪尔村,遇见了你,可儿,并与你接触、相互了解,听你对待事物的态度,我才想起、逐渐明白父亲那时候的话。当然了,单靠你一个不足以保证我思想上的正确,毕竟可儿当时还是一个小女生。”
关可儿脸上闪露了微笑,明显不好意思的微笑。虽然如此,聂阳并没有怎么在意它。
“让我真正明白父亲的那些话的,是学校那些老师的教育以及村长邓肯时不时的简略教导。然而也正因为如此,我感受到了一种矛盾。正如父亲所说,暗力量在一般人看来属于邪恶,而且是以它为源头,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其中真实原委。
“无论是老师还是邓肯,他们无一例外的都在表达一个观点:光始终代表着正义,暗永远是在预示邪恶,尽管邓肯近一段时间才清楚了‘其中原委’。
“父亲和导师们的观点明显是相对立的,对那时的我来说,虽然理解两种观点,但是分不清谁对谁错,对错的具体又是什么。时间一长,我迷茫了。在这种环境下,我听从了父亲的话:‘不要因为任何事物玷污了你体内纯净的力量。’
“‘玷污’一词放在现实情况虽不那么准确,但也相差不大。正因如此,我逐渐在内心远离那些人,那些让我想起、明白父亲话的老师。”
关可儿再次无法和聂阳对视,因为他此刻低下了头,侧脸的表情很是严肃。
“那个什么,我...”关可儿欲言又止,聂阳却于此刻抬了目光。
“不过可儿现在可以放心,”他明显释怀道,“昨天那场对战,我释放了体内的暗力量,又听到你刚才的理解,我的迷茫已经解除。现在想想,我先前之所以会感到迷茫,除了缘于两种观点的完全不同外,还有一个内在原因就是:我一开始就注意到了你和我之间的不同;后来的我不觉想成为像可儿一样的人,活泼、开朗、善于表达内心所想。可是你我具备的光暗力量,让我始终都做不到这一点。
“现在不同了,我的改变,证明了迷茫中的我现在和你一样:能说会笑、任何时候都能表达内心想到的事情。我为此感到高兴,也可以真正向你保证:我,不会再因为任何事物,远离你,除非你选择了离开我。”最后一句话时,聂阳脸上始终浮现着微笑。
“我想我永远不会有这样的选择。”关可儿按按右眼角,只是语气在阿奇听来就很是感动了。
关可儿不禁仰面轻叹:“如果阳今天不说这些话,我恐怕以后都不会知道:阳在最后几年时间里对老师、村长那么冷淡,居然是因为这个。是忽然之间想说这些话,还是...事先想好的?”
“只是在说话时突然想到的。”聂阳直言,“你可以把它当成解释的一部分。”
关可儿点头应声:“明白了。最后一个不明白的地方,阳刚才睁眼时为什么只是看着我,不说话啊?还是在想昨天下午的事么?”
聂阳笑着摇头,说:“这只是之前想到的内容,之后我...说出来你有可能感觉不可思议,之后我听见了你的声音。”
“嗯?”关可儿明显不解,“我的声音?我当时不是...还没开口吗?”话音逐步降低,很好表示了她话最后也不怎么相信自己记忆里的情况。
“可儿没有记错,”聂阳答言,“当时你的确没有开口,但我同时认为是你在说话,所以开始只是看着你,没有张嘴。”
“听你这么说,”关可儿锁定着目光,“阳接下来就知道了说话的人不是我了?”
“是。”聂阳轻轻点头,“因为那声音太轻了,完全不是我印象里,可儿的声音。”
“太轻了?”关可儿有些理解不了,“阳当时听到什么了啊,‘那声音太轻了’,还是我的声音?”
“因为我接下来就听出那不是你的话音,所以,”聂阳自然一顿,却明显陷入了短暂回想,“话的具体内容我记不全,如果想听,我可以重复其中几句。”
见关可儿应声,聂阳这样重复道:“什么‘流泪?阳,你流泪了。’还有…‘为什么?是因为悲伤吗?’以及什么‘是因为什么?因为我吗?’之类的。”内容一样的话,语气却和聂阳此前听到的截然不同。不过为了突显语气,他还可以把声音放轻,可依旧达不到想要的效果。
然而旁听聂阳一时模仿的那些话,静止不动的阿奇在心里笑道:“听着怎么那么像是一个太监在说话?”笑意猛然增强,他随即就有点儿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就在阿奇即将笑出声的时候,一个想法的突现,顿时就消散了他心中笑意:“啊,不对,他是在重复自己听到的‘关可儿’的话。让一个男生去说一个女孩子的话,而且还那么轻,不出现太监声那出现什么?不说聂阳,换做我也是这种味道。”阿奇收起笑意,微笑也不见了踪影。
“虽…虽然阳模仿的不是很像,”关可儿略有尴尬,却明显没有阿奇那些想法,“但只听这几句还是可以认定,这绝对不是我的声音。你听我有这么说过吗?”
聂阳还未开口,关可儿突然补充道:“哦!我不是因为知道这些,故意让你去重复那些话的,只是很好奇,能让阳一开始觉得是我在说话的声音,究竟是什么样。”
“我知道,”聂阳说,“可儿不用在意这些。”
“那…”关可儿若有所思着,“阳为什么会听到那些?”
“幻听吧!”聂阳大胆猜测,“那种情况下不是这个,还能有什么其他原因。忆T?我看不是他。除了没这么做的原因,他也没必要这么做。”
关可儿轻一点头,聂阳侧身就看向了阿奇。
“你从我醒来就一直在旁观,没有一句话,可不太符合你好说话的性格。是没什么话要说,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刚刚“幻听”一词已无法让阿奇有什么感想,只是听聂阳现在这么问,阿奇轻笑地摇摇头:“不是没有话要说,而是有很多话在刚才不适合说。”他示意着回看看关可儿。
仍然因为那身盔甲,对于阿奇的看视,面前两人没有觉察分毫。
而听他那么说的聂阳暗想:“是不想打断我这里的对话,还是...想到那些话都是无关紧要的。”
虽然还只是个人所想,但随着思想深入,阿奇便从聂阳不觉垂下的眼帘上大致猜到了他的想法。
为此,阿奇笑道:“我只是说‘刚才’,因为不想打断你们之间的对话。如果你想知道,现在我可以说。”简单两句话,很巧妙的就解释了聂阳心里疑虑。
他轻应一声:“那我,洗耳恭听。”
阿奇稍感意外,可随后便不再注意“洗耳恭听”一词。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语气的一时轻松,很好反应了阿奇的心情,“就是我从你们…准确说来,是从你的话里确认了关可儿真正看重你的原因。那不是缘于你的长相、你的拥有,也不是因为你们认识时间的长短。在我看来,真正导致一个少女如此看重你的原因,是你有错必改且永不再犯的性格以及你对自己每一次保证的严格遵守。当然了,保证有时候与现实情况存在偏差,但这难以避免。”
聂阳在阿奇最后两句话时想张嘴说些什么,可是因为后一句话,生咽了即将出口的话音。
阿奇看得出来,所以随即想到了聂阳可能有的回应:“如果没有猜错,他应该是想说,有错必改、永不再犯还是准确,可每一次保证都能遵守就不敢肯定了。”
“我…”聂阳带点儿凉意地一翘嘴角,“不能说你认为的不对,但话本身还是让我有些...嗯...受宠若惊。”嘴角笑意转化成微笑,聂阳那帅气的脸庞便更引得男生心生嫉妒,“难道之前,你一直认为可儿是因为我的长相和我拥有的财产才这样对待我的?”
“对于刚认识你、仅知道姓名和长相的我来说,”阿奇毫不避讳,“我只能这么想。尤其是在见到那座大得让人晚上害怕的房子时,我更加坚定了这种想法,一直到刚刚,我才根本上放弃坚定,否认了那种观点。”话罢,阿奇突然意识到了不妥。
“关于房子的大小我只是比喻,不是真的认为房子太大。况且,我这么大的人了,不可能因为房子太大就在晚上感到害怕。”
聂阳显然听出了阿奇最后一句话的真正意思:“是怕我因此把他赶出去么?想得太...多还是少?”两字之间选择,聂阳无奈地轻摇摇头。
然而当准备同样无奈地一笑时,他却突然正经地向阿奇回说一句:“没事,没什么的。”
阿奇应声,虽然对聂阳前后言行的反差稍感不解,但碍于自己话中不妥之处,阿奇一时也就没有多言。
回看关可儿,聂阳直接以眼神问一句:“可你知道他最后话的意思吗?”
关可儿垂眼略略一想,随后便顿悟地眨了眨眼,即刻轻轻点头。
“不过‘少女’……”聂阳意外近似自语地说,“如果不是阿奇这么说,我还真没感觉可儿你现在是一个少女。要知道在我眼里,可儿一直是一个女孩子。”
关可儿笑笑,怀疑似的说:“是么,不对吧?阳一直认为我还是一个女生?难道你每次见我都只是看我的脸啊?”
“看人嘛。”聂阳理应如此地答言,“不看脸看什么?脚?!”最后的字一出口,关可儿就被彻底逗乐了。
看着笑得可以用“花枝招展”形容的她,聂阳却面露一丝疑虑:“我的话很可笑吗?我怎么没这种感觉?”前一句话明显严厉,但后面话语的迅速平稳,却将这种严厉掩盖了过去。
如此,关可儿随即收起笑声,仅让微笑留在脸上。
“个人观点而已。”她说着,微笑逐渐淡去,“阳真的没有这种感觉?”
“开始没有,不过现在想想,还是有那么一点儿的。”
“就说嘛!”关可儿忙附和道。
聂阳没了回应,也就再次看向阿奇。
“问一下。”听阿奇回应,聂阳接道,“此前释放Chaos力量时,你想到什么了?哦,我的意思是……”垂了眼帘,聂阳一时确认着接下来话的具体内容。
“这么说吧!我一开始没怎么在意,现在想起来,当初我见到的那个Chaos继承者在释放力量后的样子和你现在成功释放Chaos力量的形态,差别上还是很大的。就算Chaos不同于光、暗盔甲的特定形式,是根据继承者思想的不同,形成有明显差别的盔甲,但这种差别…也还是大了些。”
阿奇不禁一想,回说:“我记得刚才说过了,释放Chaos时我没有什么不符合当前情况的想法,只是想着注意力集中,因为不这样,有危险的不只是你们,还有我自己。如果这样还无法解答的话,那……”和暂停的话语一样,阿奇的思想也于同时出现了停止。
他一时还真想不出什么更加明了的解释。
“Chaos之前想的不错。”
不是阿奇的话音,因为他暂停的不只有嘴巴,大脑都近乎停了运转。
也不是聂阳的话音,因为他正等待阿奇,而且不想插嘴。
更不是关可儿的话音,因为突然响起的话音幼嫩,明显属于男孩子。
那,是一个10岁左右的小男孩的话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