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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牵手 第三章 好事多磨(下)(1 / 1)

下了几场雨后,嚣张的夏天终于缓缓远行了,虽然还回头张望过几回,但终究挡不住秋的脚步。秋天带着明快的微笑走来,带来了一年中最宜人的天气。后院中的桂花树又到了一年一轮回的开花期,可只有高处的花儿在迎风招展,低处的全被告二妹摘走做桂花糕去了。

振华和小寒在桂花的香气中打着羽毛球,娴熟地挥舞着球拍你来我往,你扣我挑,来回了十来二十回合后,羽毛球才晕乎乎地落到地上。此时响起了鼓掌声,二人转头一看是慧娴站在一旁。

“好一对比翼双飞。”慧娴微笑着说。

“娴姨,”小寒难为情地叫了一声,“别胡说。”

“我倚老买老说两句,上午我见你在练习悬腕写毛笔字,振华把着你的手教你用笔,你们俩的神态就像一对恩爱的俩口子。我当时就想这不是现成的一对嘛,媳妇、女婿就在眼前,两位当娘的怎么全没注意到呢?若不是时间迟了,我会立马跟我姐说的。”

小寒加重语气又喊声“娴姨”,红着脸跑了,手中还握着球拍。

振华则一脸感激地说:“娴姨,多谢您帮我捅破这层纸,这话搁在我心里已两三年了。”

“你有此意,干嘛不对小寒表白?幸福须自己争取。”

“因为她未意识到我对她的感情,那一年西溪邂逅,我同明理一样一眼就爱上她,可我已是有妻之夫,只能把爱藏在心里。她与明理新婚之初借住这里,虽然瞅着俩人之间幸福的笑容,我心里既酸又涩,但还是希望俩人能长久住下去,我就能天天见到她。现在老天爷给了我机会,可她只当我是朋友,若直截了当向她吐露,我担心太唐突,说不定弄巧成拙连朋友都当不成,若有人给她点拨一下比较稳妥。娴姨,您是及时雨宋公明,我正愁无人帮我牵线搭桥,您来的正是时候,我拜托您给我当回红娘。”振华把藏着掖着的念头一一向慧娴道出。

此时在楼上,小寒先是气恼慧娴讲的话,跟振华只是普通朋友,这样说彼此多尴尬,今后怎么相处?可……好像讲只是普通朋友太轻了些,自从明理离开后……自己很依赖他,只要看到他,心里便很踏实,连相亲的事也全告诉他,他话不多,却给自己以安全感。小寒支着下巴梳理起自己的情感,反思着自己的举止。“一些举止在外人眼里确是亲昵,确能给人以错觉,自己却泰然处之,丝毫没意识到超过普通朋友的界限了,怎么如此不避嫌呢?主啊,我……爱上他了?不,不。”小寒摇摇头,“知己而已。可为什么振华拒绝了冰如之后,自己很是欢喜呢?潜意识中对他是有感觉的,不愿承认只是担心亵渎了纯真的友情。从友情变为爱情不行吗?你还能找到比他更贴心的人吗?对了,他讲的一些话原来全有所指,自己傻乎乎的没听出来。主啊,太丢人啰。”

尽管房里无人,小寒还是用双手捂住脸,她听到自己的心跳。

“小寒。”

慧娴在门外叫着,小寒拍拍胸起身开门。

“娴姨,刚才我失礼了,您请坐。”小寒含羞带臊说。

慧娴亲切一笑,拉着小寒手在床沿坐下。“我是来当红娘的,嫁给振华嘛,他对你一往情深。”慧娴单刀直入。“你先别开口,听我讲。”

慧娴娓娓说起来。

后院中,振华焦急地等候着。他自信小寒会接受他,可没得到承诺前,他还是有点忐忑。他检起羽毛球,若不是打羽毛球,就没有娴姨看到的那一幕,娴姨也不会脱口而出自己强烈想说又不敢说的话,得感谢这粒球,应好好地收起来,年老后,它就是往事回忆的物证。振华把羽毛球放在石桌上,看了看手腕上的罗马表,才过了十九分钟。他绕着桂花树转着,一圈一圈又一圈,数到九十九圈,娴姨还没来,看了看手表,才又过了十二分钟,却觉得过了两个钟头似的。他走到方竹旁数起竹子,粗的细的共有四十七根,不吉利的数字,振华觉得自己快崩溃了。

娴姨终于来了,可她脸色怎么像黑包公,振华透心凉,“完了,全完了。”他像霜冻的茄子蔫了。看着振华的神情,慧娴憋不住笑了起来:“去吧,她等着你。”

“娴姨,真的?”

“真的,去吧,娴姨祝福你。”

慧娴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洪家老太太身体不适,思念远在香港的儿子,可洪季英走不了,慧娴代丈夫回东洲探望婆婆。因修瑞不在,她就住到白家,晚上同堂姐同床共寝,姐妹俩常唠嗑到半夜。今天上午,她回娘家看望母亲,在娘家吃了午饭回来。她好奇怪,今天是礼拜日,怎么如此安静,泉妹告诉说孩子都被月娇叫走了,慧芬和晚月一块上街去,振华和小寒在后院打羽毛球。慧娴当学生时也爱好体育运动,她到房里换了一双布鞋,想跟俩人一块打,没想到却当了红娘。慧娴打量着四周,一切都没变,但人变了,自己已是四十五岁的女人了,岁月真是无情啊。四点左右,慧芬和晚月回来了。慧娴朝两人笑,晚月客气地打了招呼后上楼去了,慧娴随着慧芬走进房间,慧芬瞥了一眼,“瞧你乐的,什么事啊?”

“我当了一回红娘。”慧娴开心地向慧芬邀功。

慧芬一声不吭。慧娴诧异:“你不赞成?”

“这怎么说,娶媳妇、挑女婿好比买东西,比方买水果,自然要挑最好的,可振华偏偏挑被虫咬过的,你说堵不堵心?”

慧娴明白了堂姐的意思,笑了笑说:“被虫咬过的水果才甜。振华已三十来岁了,不是少不更事的毛头小伙子,他一定看中小寒什么,认为只有小寒对他对孩子最合适。毕竟他是当事人,最有选择权。感情这东西是不能用条件来衡量的,只比条件,岂不是做买卖。你是不是认为娶个大姑娘,脸上有光彩?”

“大姑娘不比二婚的强?”

“感情跟二婚还是头婚没有关系,感情来时谁也挡不住,英国有位国王宁可放弃王位也要娶一位离过婚的美国女人。振华是铁了心了,你就顺了他欢欢喜喜地接受,他会感激你的,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比什么都强。”

“即使我同意,小寒她妈也不会同意。”

“那是振华的事,让他自己去面对去解决。姐夫身体怎么样?好几年没见了。”慧娴转换话题。

“身体还行,头发白了不少,六十多岁的老头了。现在那头才是他的家,这边是可有可无了!”

“谁叫你让秋儿去伺候他,又大度地答应他纳了秋儿,有秋儿陪着他供他享用,他当然乐不思蜀了。”

“你以为我真有那么大度?老爷子发了话,我那敢摇头。我不是傻子,俩人早商量好了,回来串通老爷子、老太太演一出戏给我看,不然淑华怎么七个月不到就出生了?我是哑巴吃饺子,心中有数。我自己不愿出去,不如顺水推舟还博个贤惠的美名。男人有了钱就会花心,你对老四可得盯紧点。他算有本事,能把不起眼的小公司打理得风生水起。男人一有本事,女人就会主动送上门。”

慧娴苦笑一声:“姐,不瞒你说,我打算跟他离婚。”

“他有女人?不会吧,对你百依百顺,对孩子那么疼爱。他亲孩子那神态,我没见过哪个男人那样。”

“孩子是自己的好,老婆是别人的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嫖,嫖不如偷。他不仅有女人,还有一个两岁的女娃。他死不承认,又是诅咒又是发誓,我雇了个私家侦探盯着他。这一趟我自告奋勇代他回来就是为了给俩人创造机会,这会儿说不定正在恩恩爱爱呢。哼,有了相片便没话说了。”

“你呀,糊涂。”慧芬伸过手戳一下堂妹额头,“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离什么离,他死不承认,说明他在乎你在乎这个家。你是名正言顺的洪太太,那位外室只能在地下见不得光,你是洪太太一天,她就得在地下呆一天。一旦离了婚,她反而能堂堂正正登堂入室,岂不是倒成全了她?老四常夜不归宿?”

“那倒没有,我规定应酬不能超过十二点。”

慧芬笑:“老四还是惧你,你就佯装相信他,四十来岁了,还离什么婚。秋儿为什么愿意当小,因为偷情没有名分。我敢担保,过不了几年顶多七八年,那女的准得离开,丈夫还是你一个人的丈夫。听姐的,别起离婚这念头,别为了逞一时之强断送了自己一世,孩子也需要爹。”

慧娴呆了半晌说:“难道就这样放过他?”

“嗨,就放过他。有的事要较真,有的事不能较真,较真反而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老夫老妻了,就放他一码。不然你也红杏出墙,来个针尖对麦芒?”慧芬戏谑一句。

慧娴被逗笑了,“姐,我以为你会赞成我离婚。”

“姐也是花甲岁数了,看事情比你透。再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婚’,只有劝合哪有劝离的。”

慧娴叹了叹点点头。“那振华和小寒……”她趁机又提起,她对小寒很有好感。

“随他去吧,是好是坏他自个儿扛,都讲儿女是父母的前世冤家,一点也没错。”

慧娴瞅着堂姐笑。

自从上帝创造了亚当和夏娃,便有了男欢女爱。这种情爱是人世间最强烈的情感,藏不了掖不住能从眉目间拼发出来,振华、小寒自然不例外。振华印堂发光嘴角含笑;小寒容光焕发心情愉悦,明眼的人一下看出门道。慧芬不动声色;二妹为之高兴;晚月则颦蹙,暗地里生闷气,考虑了几天后去了黄玫家。

晚月来到黄玫家时,黄玫和孩子都不在,林瑛在摇着缝纫机,把孩子的裤脚放下来贴上一道边。“凑合着再穿一年”,林瑛解释说。

晚月点点头。是啊,只靠黄玫一人的薪水,一切都得省吃俭用,孩子又长得快,只能将就。她对男男的裤子也是这样处理,还在折痕处绣上几针,手头拮据,须精打细算。

林瑛给晚月倒上一杯水,歉意地说:“不怕你见笑,连茶叶都不买了,省一分是一分。”

“哎,你我半斤八两,有什么可笑的。你还比我强,这房子是玫玫自己的,而我一家还在别人的屋檐下。”

“好些日子没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是有事”

晚月叹一声,嘀嘀咕咕说起来。

晚上,黄玫在卧室里批改着学生的作业,林瑛走了进来。

“下午三妗来过,她要我们帮忙打听哪儿有房子出租。”

黄玫放下笔:“房东叫她们搬?”

“不是,是那位振华看小寒的眼神不对,三妗担心出事。”

“振华看上小寒哪?这没什么不好,他是大家公子,言谈举止稳重,无论人品学问还是经济条件全不错,三妗看不上他?”

“他有孩子,哪一位当娘的愿意女儿当后娘呀。有一个就够了,何况是两个。后娘难当,书里写的,戏台上唱的,后娘全是歹毒心肠,你再贤惠也改变不了世人的眼光,小寒是糊涂了。”

“在‘情’这个上,都是当事者糊涂,旁观者清。尤其女人一旦爱上了,就只有爱的甜蜜,其余的全不考虑,不过这才是真情,才是……”

“什么情不情”林瑛打断话,“情能当饭吃?不要讲三妗不赞成,我也认为不妥。还有一件事刚刚听三妗讲,振华的大女儿是抱养的。结婚三年未生养,外婆,也就是明理的大姐急了,抱了一个女娃,果然很快就怀上了。你想想小寒若嫁给振华,加上男男就三种颜色,小寒再添一两个,那就四种颜色,难啊。”

“就算四种颜色,只要有心就一定能处理好。我看那俩丫头挺乖,‘阿姨阿姨’叫得很热乎。”

“一旦成了后娘就难讲了,你们姐妹俩全是苦命人,唉!”

“又来了,我没觉得苦,挺好的。”

“娘这儿痛啊。”林瑛拍打着胸口出去了。

隔天下午,小寒上完课正要离开,黄玫来了。

“稀客啊,今天什么风把你吹来,坐。”小寒拉出椅子。

黄玫看着小寒,一脸诡异表情。

小寒瞪眼:“干什么呀,阴阳怪气的。”

“说吧”

黄玫拉腔拉调的。

小寒莫名其妙:“说什么啊?说你好我好大家好。”

“死鸭子嘴硬,别装了,全写在脸上。快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小寒笑起来:“要我说什么,请明示。”

“哼,前两天遇到振华,他双目熠熠发光。我问他是否有喜事,他一个劲摇头。你们俩已搭台唱戏了,还瞒着我。”

小寒愣了一下,红晕飞上双颊。

跟表姐分手后,小寒缓缓走着,她满腹心事:母亲察觉到了,怎么办呢?知道母亲会反对所以没告之。振华老说会有办法解决,至今也没想出一好主意。唉,小寒不由叹出声。要母亲相信振华是一位好父亲不成问题,振华疼爱男男,大家有目共睹,给女儿买零食、买玩具,一定有男男的一份。男男最喜欢振华抓着她的双腋原地旋转,振华一边旋转,嘴里还说男男飞啰,女儿的笑声与快活齐飞。振华趁机会要男男喊声爸爸,可见他早已别有用心,母亲也夸振华是位好父亲。可要母亲相信自己也能当好聪聪和敏敏的妈妈,恐怕不容易。也不能责怪母亲,当娘的应该全这样,连表姐也劝自己慎重再慎重,后娘的名声就那么臭吗……

由于心不在焉,过马路时小寒差点撞上公交车,司机探出头来叱咤:找死啊!行人停足看热闹,小寒拉回思绪尴尬地赶紧开路溜之。

咦,那不是小桃嘛,她似乎步履维艰,小寒紧走几步追上叫了一声。小桃脸色苍白摇摇晃晃的,小寒忙搀住。问要上哪儿?小桃有气无力地说回娘家。小寒招手叫了一辆人力车,扶着小桃上了车。

白宅,晚月在水井旁洗着衣服,振华刚从学校回来坐在厅堂中喝着茶。听到门响,接着看到小寒扶着小桃转过屏风出来,俩人站起来,振华小跑出来架住小桃走进厅堂,在红木太师椅上坐下。小桃闭上双眼,脸上冒着冷汗,小寒倒了一杯热茶送到小桃唇边。慧芬听到动静从房里出来问哪儿不舒服?二妹、泉妹也来了,二妹摸着干闺女的手,冰冷冰冷的。

“哪儿难受?”

小桃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吐出二字:头晕。

慧芬叫泉妹去请济民,耳边传来济民的声音:我来了。原来振华出去请了他。

济民把脉时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看了小桃一眼。慧芬问怎么样,他平静地说:“大毛病没有,可体虚气短,血脉明显不足,要好好调养一番。我开几味补血、提气、升阳的药,当归、黄芪、党参等。”

写完处方后,济民又说:“熬点鸡汤给她喝,须休息十天半个月。”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好像生了一场大病似的。”二妹说。

“血脉不足,只要调理得好不碍事。”

慧芬叫泉妹去药铺抓药。二妹扶着小桃进房。振华骑车上小桃婆家去。

振华回来时,身后跟着小桃的丈夫候东明,他来接小桃回家。

小桃没言语,虚弱地看着二妹,一脸不情愿神色。

二妹陪着笑说:“姑爷,就让小桃在这儿养身体嘛,毕竟在娘家更自在点。你代我谢谢亲家母对小桃的关爱,请你娘放心,我会照顾好小桃,待她稍见好转,我就送她回去。这几天家里的事就有劳你娘了。”

二妹说得很客气,候东明只能点头。二妹要他留下来吃,他委婉地谢绝,他离开后,白家老小才坐下用晚餐。而楼上小寒一家已吃完饭,男男溜下饭桌玩去了,晚月同小寒聊起小桃的事。

“小桃命苦嘛也算命苦,被人拐到东洲,连家在何方也说不清楚;命好嘛也可说命好,白家待她不错,今天振华跑前跑后的。”

“振华把小桃当妹妹,他讲还有一位原来服侍他母亲的丫环叫秋儿,振华当她是姐姐。她母亲让秋儿到菲律宾服侍他父亲,结果成了小妈。”

晚月笑:“这在以前是常见的,伺候的丫环往往被收了房。苏州的一位舅舅四十来岁时收了一位十八岁的丫环,五十岁时又收了一位二十来岁丫环,姨母讲他老不正经,姨父却夸有本事。现在新社会,政府不允许了,振华把小桃当妹妹是小桃的福气。过去穷人家都愿意把闺女送到大户人家当丫环,吃得穿得比家里强多了。《红楼梦》里那些丫环尤其有地位的大丫环俨然是二等主子。黛玉坐船离开杨州,在她眼中,贾府派来的几个三等仆妇,吃穿用度已不凡,更别说一等二等的仆妇了。大家公子、大家闺秀对下人是很宽厚的,振华便是这样,可惜美林年轻轻就走了,扔下两个女儿给她,他当爹又当娘很不容易。”

“振华把孩子教育得很好,俩孩子随男男叫你外婆叫得多顺溜,外人会以为你真是孩子的外婆。”小寒有意识地说。

“我告诉你”晚月附耳低声说了两句。

小寒哦一声,很是惊讶,“明理嘴巴真紧,连我也不讲。”

“他真是君子。振华也没对你说?”

“他肯定以为我知道。那亲娘是谁?”

“泉妹讲大家全不知,孩子是明理大姐抱来的,只有她清楚。”

“那聪聪可谓命好,美林很疼她,白家上下对她和敏敏没啥两样,俩孩子也挺讨人喜欢。孩子是单纯的,只要真心实意待她们,她们能感受到的。”

小寒边说边把碗、筷、盘、碟放在饭钵中下楼洗刷去,她没打算跟母亲过多争辩。

清晨,在后院小寒告诉了振华母亲托姑妈寻找房子之事。

“那索性对她坦言,恳求她答应。”

“不行,虽说心照不宣,但表面上还遮着一块幕布,一旦把幕布拉开便没了退路,我妈会立即搬出去的。满意的房子难寻,比较差的房子还是有的。我了解我妈,脾气很倔的。”哈……气!小寒打了个喷嚏,已经过了寒露,她穿着短袖有点凉。

“我爷爷奶奶在世时,我妈每天早晨要到房子向他们请安,现在不兴这一套,不然我也天天去请安,讨她欢心。”

“她对你本人没有意见,她顾忌的是后娘身份。”

“我有两女儿,这是改变不了的铁定事实。不是当父亲的夸自己的孩子,你应该也不否认,无论聪聪或是敏敏全是懂事的好孩子,她们一定能和你和睦相处。上回去爬山,请一游客帮忙拍照时,那游客说:‘一家五口,其乐融融’。只要在一块过得开心,后爹、后娘有什么关系。”

“世俗偏见,根深蒂固,还是令堂开明。”小寒说。迟疑一下又问:“你告诉咱们的事时,她没有一点不同意见?我觉得她是非常希望冰如成为儿媳妇的。”小寒说出心中的疑惑。

振华面不改色心不跳说:“她起先看好冰如,可当我告诉她我喜欢的是林小寒时,她说‘既然你自个儿看中的,那妈尊重你的选择。’我爸也夸你秀外慧中。”

“去去”

小寒娇嗔。振华抓起她的手吻了一下,踱着方步说:

“亲爱的丈母娘不点头的话,只能遮遮掩掩的,何日才能入洞房呢?”

小寒打了一下。

“打也无用,实在想不出一良策。”

“我妈不是糊涂人,得给她时间打消她的顾虑。还有聪聪、敏敏多喊几声外婆,或许有点用。”

“这容易,俩孩子全很听话,尤其聪聪,虽说只大一岁,可比敏敏懂事。”

“我很喜欢这俩孩子,我不做后妈,做她俩的朋友。”

振华感激地拉过小寒的纤手:“谢谢你,孩子有你这样的朋友,是她们的福气。你我不离不弃,相伴到永远。”

小寒微笑颔首,长睫毛后面的眸子中晃动着秋波,搭配着白晰的脸庞,在晴空下更显得娇媚诱人。振华不由得浑身燥热,那地方激昂起来,他把小寒拥入怀中,疯狂地吻着,嘴对嘴吸着吻着,全身颤动,直到舒畅为止。

礼拜日这一天,早饭后小寒一家上教堂做礼拜,聪聪和敏敏拉住小寒。

“阿姨,带我们去吧。”

“这……问外婆。”

俩孩子一人一边拽住晚月:“外婆,外婆,带我们一起去吧!”

晚月经不住纠缠只得说:“好好,走吧。”

小寒扭头同振华交换一下会意的目光。

振华和小寒两人沉浸在柔情蜜意中,日子不觉间已到了岁尾,学生要期末考试了。白嘉聪所在的班级要在考试前招开一次家长会,聪聪把通知单给父亲。

“礼拜四下午学校有事,爸爸没办法去,让你奶奶去好了。”

“不,奶奶太老了,爸爸去。”

“爸爸实在脱不开身。”

聪聪生气地撅起小嘴。

“嘴巴可挂个油瓶了。乖,下回一定去。”振华哄着女儿。

吃饭时,聪聪慢悠悠拨着粥。

“你是吃饭还是数饭粒?”慧芬说。

“她在生气,学校开家长会,我有事去不了。”振华笑道。

“家长会有什么大不了,没几个家长会去。”

聪聪委屈地说:“老师会点名的,我还是学习委员呢。”

聪聪的眼眶中啥着泪珠。二妹心软求情说:“就去露个面嘛。”

“爸爸去嘛。”白嘉敏也帮腔道。

振华眼珠子转了转:“好了好了,爸爸考虑考虑,你好好吃饭。”

饭后,振华把女儿叫到房间。

“聪聪,爸爸同你商量一下好吗?”

见父亲用同大人说话的口气跟自己说话,聪聪很高兴,眨着眼睛点点头。

“爸爸真的去不了,让阿姨代爸爸去行吗?”

“嗯……行,你跟阿姨说去。”

“这还得你自己去说。来,爸爸教你。”

振华面授机宜,嘉聪心领神会,一蹦三跳上楼去了。

“外婆,外婆。”嘉聪嗲嗲地叫着。

“怎么呐?”晚月放下手中的《拍案惊奇》。

“外婆,学校要开家长会,我想让阿姨当我的家长去开会。”

“家长会应该是父母去,怎么不叫你爸爸去呢?”

“他没空。”

“让你奶奶去,奶奶也是家长。”

“奶奶太老了。”

晚月发笑:“家长会又不是选美会,年轻年老有什么关系?”

“我不,我就要阿姨去。”

“你爸要阿姨去?”

“他说让奶奶去,是我自己要阿姨去。”

“阿姨去的话,老师会误会的。”

“误会就误会,我就要阿姨去。外婆——”

“你这孩子,好嘛,只要阿姨有空。”

“外婆答应了?”

“嗯”

“我找阿姨去。”

小寒在厨房里忙碌着,听了聪聪的诉说后点了头,心想准是振华的主意。

礼拜五上午,聪聪放学回来兴高采烈地说:

“奶奶,来开会的家长回去对同学说你班上一位叫白嘉聪的,她妈妈长得好清楚。”

“你有没有解释一下说不是妈妈?”

“没有,让他们羡慕去吧。”

振华回到家,聪聪又对父亲说一遍,她觉得脸上很有光彩。嘉敏听了眼红,说以后开家长会,她也叫阿姨去。

“那要外婆同意才行,阿姨听外婆的。”嘉聪说。

“那我找外婆去。”

嘉敏噔噔跑上楼,振华心里乐开了花。

学校放寒假了,小寒却不能歇息。市教育局联合了文化局要在春节期间举办一台文艺演出。小寒所在的师范学校报了两个节目,一是独唱,二是舞蹈。独唱自然是小寒上台;舞蹈则由小寒叫了十六位家在本地的女生来排练《采茶舞》。时间紧迫,小寒又得忙碌起来。

舞蹈动作除了优美外还得整齐,十六个人要整齐就需要和着节奏不断排练,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练,十六七岁女孩充满青春活力,不觉得疲倦。而小寒已是三十岁的年纪,嘴巴要说,肢体要动颇感劳累。这天午饭后,她上床午睡,头一碰枕头就睡着了,醒来一看手表两点不到,宅院静悄悄的。她想倒杯水喝,一拎热水瓶是空的,她摄手摄脚下楼,要去厨房烧点水。在厨房外,她听见慧芬和二妹在低声说话,话语中提到她,她收住脚。

“放假了,小寒还天天去学校。”

“听她娘讲要排练什么节目。二奶奶您有没有察觉到小寒和振华眉来眼去的?”

“瞎子都看得见。振华糊涂,冰如哪一点不如小寒?即使不如小寒,起码有一点比她强,冰如可是黄花闺女。小寒也怪,会愿意当后娘。我若是她娘,我决不同意。”

“一位乐意当后爹,一位甘愿当后娘,这就是缘分。只要俩人恩恩爱爱,其他就不必计较。小寒对您挺恭敬,对聪聪和敏敏也好,您就闭一眼睁一眼吧。”

“也只能这样,儿大不由娘。”

小寒没有再听下去,又蹑手蹑脚上楼。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原来振华在骗自己,听口气是不满自己是已婚的,而不是担心当不好后娘。自己的母亲可没嫌弃振华是已婚男人,已婚女人比黄花闺女低一等?可笑。这话不能对妈说,不然她更有理由反对;也不能在振华面提起,他是善意的慌言,小寒忽然觉得振华可怜。罢了,就当什么也没听到,郑板桥说难得糊涂,世上好多事须装聋作哑,尤其婆媳之间。自个儿已是而立之年,该成熟了,莫像小姑娘那样冲动,冷静冷静。站在她的立场,有这样的想法无可厚非,别生气,要生气也只能放在肚里。小寒宽慰着自己。之所以如此心态是因为振华的爱使她止水的身心重新萌发出对幸福的憧憬,像所有生理上、心理上健康的女人一样,小寒需要男人紧紧的拥护,需要男人狂热的肤肌之亲,享受那男女之间……

小寒看一下手表,两点多了。她起身朝后房探头,见母亲已坐起来,便说了声去学校下楼去了。

过年了,今年丈夫没回,而是儿子振兴带着妻儿共六口回家过年,振兴自白甫仁过世那年回来一趟,已十年未回来探望母亲,慧芬那欢喜就不必多言了。振华想私下里给二哥介绍一下小寒,小寒反对,她一家三口上黄玫家过年去了,两家七八口人也很热闹。

林瑛说若住得近,咱们两家可以常常见面,可惜附近没有空房子出租,我也看了几处全不合适。

晚月说能遮风挡雨就行了,我很怀念灯笼巷的房子,住在那儿时不在意,现在觉得那是最舒适的了。

黄玫觉得气氛有点压抑,举起酒杯说:

“昨天的已过去,向前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三妗、娘,祝你们俩健康、平安,活到九十九。”

“对,对,活到九十九。”

小寒附和着,两位老人笑。而孩子们已吃饱拿着烟花到天井放去了。

酒足饭饱,黄玫同小寒在厨房洗刷着。姐妹俩一边动着手一边窃窃低语。

“跟振华怎么样了?”

小寒把偷听到的话告诉了表姐。

“她欢迎不欢迎不重要,关健是你俩感情牢不牢靠,你对今后有否信心,你跟振华睡一张床,又不是跟她。白天你要上课,相互照面就少了,晚上振华在,表面应该也过得去。我就弄不明白,男人瞧不起女人,而有的女人帮着男人瞧不起女人。什么黄花不黄花,男人娶妻纳妾全理所当然,女人离婚呀再嫁呀,便有人尤其是女人说三道四,这些女人比男人更可恶,你不必介意她的态度过自己的日子。”

“嗯,我就当成不知道。”

“还没对三妗挑明吗?”

“没有。”

“能坚持?”

小寒点头,“你呢?”

黄玫笑了笑:“就这样过呗。”

正月初五下午,依全嫂来串门,因没有小孩拖累,依全嫂比较闲,隔个把礼拜都会来一回。今天她对晚月聊起丈夫的小女儿在闹离婚。

“老林很后悔,说当初不该管,落得一身埋怨。我看你也不要再拦了,小寒执意要跟振华过就随了她嘛,当后娘的是她,又不是你。过得好不好全是她自个儿的命,你拦住她的人,拦不住她的心,有几个孩子会理解当父母的苦心。你操心上火,白头发又多了一些,自家的身体要紧,别再费神。凭良心讲,除了有两个孩子外,振华没什么不好。”

晚月点头说:“我不拦,我想通了,她愿当后娘就当去嘛。”

晚月之所以想通了是因为被黄玫说服了的林瑛劝说她:“我看顺其自然嘛,记得当初我替小寒求得一根签,签上画着一条江河,你说签的意思是顺其自然,挡是挡不住的,就顺其自然随缘嘛。”

林瑛的话令晚月有所动。是啊,江河滚滚向前,谁能挡得住,也许天意如此。此外,俩孩子长一声短一声“外婆外婆”直叫,叫得她心软,算了,她也不是孩子了,要怎么样她自个儿作主嘛。所以今天才对依全嫂如此说。

“不瞒你,眼下我着急的是房子,成了亲家更不能在这儿住,有没有帮我留意打听?”

“哎哟,瞧我这记性,差点把这事给忘了。前天,老林提到一处房子,昨天下午我赶忙去看了看,房子在兴化街,一家杂货店后面。前面是房东住,后面租了出去,有两间卧室,饭厅挨着卧室,厨房在旁边。跟房东住的前面隔着一天井,天井比灯笼巷大不了多少,也有一口小水井,饭厅、厨房都不大,三口人住是可以的。还有一个好处就是离小寒的学校只隔着一条街,来来去去很方便,不过跟灯笼巷相比还是差点。”

“很好了,多谢你这样帮我。明天有空吗?带我去看一看。”

“住户还没走,要到下月初。”

“先看一下,行的话就定下来。”

“那好,明天下午我在小寒学校门口等你。小寒和孩子都不在?”

“小寒去同事家拜年,男男玩去了。老林上朋友家喝春酒,你今晚在我这儿吃嘛。”

依全嫂点了点头,又说:“楼下今天都去那儿?好像没有人在。”

“你今天来得巧,今年楼下很热闹,振华二哥带着二嫂以及四个孩子回来,就住在对面房间,孩子上下楼嘭嘭响。今天全家走亲戚去了,只有二妹、泉妹在家,所以很安静。唉,讲安静还是灯笼巷。”

“兴化街房子也很安静,虽然临街,但兴化街是小街,没什么车,又在后面,一点也不闹。”

“你这么一讲,我巴不得明天就搬过去。住在这儿总觉得不是自己的家,心里不踏实。”

依全嫂点点头。

年过完了,学校也开学了。二月初三,振兴一家要返回菲律宾。走前一晚,振兴来到振华房里,关心地问起再婚之事。

“我觉得楼上那位林小寒,长相、气质都很不错,你可以考虑考虑她。”

振华笑:“不是什么考虑考虑,而是一定要娶到手,她妈这一关还没过,所以没告诉你。”

“那加油。我带了几块布料回来,你帮我转送给她。”

“谢谢二哥。”

阳历三月十三日是礼拜天,做完礼拜走出教堂,晚月说:“走,去看房子。”

“什么房子?”小寒没反应过来。

“依全嫂帮我们找了一处房子,就在你学校附近的兴化街。我已请师傅把顶棚和墙壁裱糊了一下,今天带你去看一看,我打算下礼拜就搬过去。”

晚月牵着男男的手往前走,小寒惊诧不已。

小孩不知愁,从兴化街回来,男男便嚷:

“聪聪姐姐,敏敏姐姐,要搬家了。”

霎时白家上下全知道了,振华急忙拉小寒到披榭问究竟,而慧芬表面上总得挽留一下:

“住得好好的,怎么要搬出去?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

“哪儿的话,”晚月满面堆笑说,“本来说好暂住三五个月,可住得好舒服,一拖再拖,头尾住了三年,打扰了这么长时间实在不好意思。今晚我作东,大家一起下馆子。二妹,晚上不要烧饭,一块去,一个也不许少。”

晚月言罢进厨房准备午饭,小寒和振华还在披榭里嘀咕着。

吃饭了,小寒平静地动着筷子。母亲已作了决定,不搬不可能了,她同振华商量好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让母亲明白即使搬出去也改变不了她要与振华共结连理之决心,俩人作好晚月冲他俩发脾气的心理准备。而男男边吃边叽叽喳喳:

“外婆,搬家了,男男还能来看金鱼吗?”

“可以”

“搬过去男男跟谁玩?能过来跟姐姐一块玩吗?”

“到了九月你就要上学了,要念书不能光是玩。”

“妈妈,要像姐姐一样背着书包上学吗?”

小寒嗯嗯点着头,三个丫头相处得很好,她有信心当好后娘角色。

吃完饭,小寒下楼洗刷餐具。上楼时身后跟着振华,晚月心里了然。

“伯母,我不绕弯子,其实您早已心知肚明,我恳求您成全,我会当好男男的爸爸,也会孝敬您的。”

振华恭敬地说,一旁小寒则忐忑不安地看着母亲。

晚月在二人脸上扫了扫,悠悠地说:

“我一把年纪了,只求个清静,你们的事你们自己决定。”

振华、小寒吃惊地对视一眼,本以为会有一场不愉快的交谈,可……

小寒不敢相信,“妈,你是同意了?”

“话已说得很清楚了。”

振华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妈,谢谢您,谢谢您。”他立马改了称呼。

晚月又说:“待搬出去后再告诉令堂。”

“妈,那……这个……妈,”振华吞吞吐吐,“大家楼上楼下并无不愉快之处,成了一家人,住在一块更是理所当然,就别……嘿嘿。”

“妈,别搬了。”小寒直截了当说出口。

晚月摇头:“成了一家人更要搬出去,妈不想听闲言碎语。”

母亲话里有话,小寒讪讪垂下头。

“妈,我和小寒是清清白白、光明磊落的。”振华正色说,接着话峰一转,“当然,妈坚持搬出去自然有搬出去的好处。小寒,妈考虑得肯定比你我周到,你们先在兴化街过渡一段时间,咱们结婚后,就有理由把妈接回来。”

晚月淡淡一笑没吭声。

晚月对月娇说了搬家之事,月娇瞧过房子后也认为各方面都还行。

“振华续了弦,你们住在白家就不方便了,还是搬出来好。亲家,该劝小寒上心点,我本以为那位医生会成。一年一年年纪拖大了,不好生养,男男下面来两三位弟弟妹妹,你也热闹点。”

月娇的话很直白,但真心实意。晚月点点头说:“亲家姑,谢谢了。我是该说的全说了,后生有后生的想法,当父母的,说多了也没用,三十的人了她自己决定吧。谈热闹,你家够热闹了,你一个人要照看那么多个孩子,你可得注意自个儿的身体。”

这两年,月娇的两位儿媳又各添了一个孩子,合起来共有六位孙辈,晚月有意转移话题。

月娇诉起苦来:“亲家啊,不满你说,别人讲我有福气,福什么……”

搬家还是叫了大壮、二壮拉了板车来,嘉聪、嘉敏以及泉妹全跟着去了兴化街。孩子是凑热闹,泉妹是过去帮忙收拾房间。这两年,泉妹已掌握了好几百个字,一些低浅的通俗读物也能看懂七八成了,小寒还教她简单的加减算术,她非常感激小寒,征得慧芬同意跟着过去帮个手。

一起过去的还有一位家庭成员——猫咪小花,它已长成大猫了。它似乎通人性,知道要搬家了,一跃趴在板车上,警觉地打量四周。

收拾得差不多,天已黑了下来,再弄饭就太迟了,振华建议下馆子,三个孩子一听就高兴地往外跑,晚月不点头都不成,一伙人往馆子走去。

这回搬家晚月不再千愁万绪,这是自己花钱租的房,今后就是自己的家了,当晚她睡得很踏实。而隔壁的小寒久久才入眠,她明白母亲不会因她嫁给振华而再次入住白家了,婚后怎么办?抛下母亲于心不忍;让振华过来更不合乎情理,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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