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打扮体面的中年男人。”丹尼低着头,边回忆边说道,“他梳着老派的发型,每根头发都整齐地背在头顶,他穿着合体的西服和昂贵的衬衫,我知道那个衬衫的牌子,一件普通的衬衫都要八百美元。他戴着金表,穿着透亮的皮鞋,皮鞋上一尘不染,就算踩在肮脏的小巷里也是这样。他看起来不像是我们这个年代的人,因为他举手投足之间,无时无刻不彰显着那种传统的姿态。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我是说在现实中,他有一种特别的魅力,让人心甘情愿俯首听命。当我看到那个女人的时候,就是索菲公主,我忽然意识到他们是一类人,他们都穿着不合时宜的服装,他们都很神秘,又有超人的能力。”
“你见过他的能力?”鲁博士问道。
“是的,那是在我们第一回打交道的最后一天。”丹尼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知道我们总共打了两回交道,因为他中间消失了一段时间。那是个深夜,我们每次见面差不多都是在深夜。我按照约定来到了见面地点,唐尼街背后的巷子里,你们当然不知道那里,不过你们只要想象它是个充满肮脏的垃圾和犯罪的僻静小巷就可以了。这个巷子的尽头正好是一家社区夜总会的后门,我常在那里混,我的客户也大多都来自于那家夜总会。所以我们常常把见面地点安排在那里,这是他所乐意的,我很奇怪,为什么这样一个体面的人会乐意到那种地方。但是,他确实乐意去那里。
那天的见面其实并不愉快,这是我的原因,但我也有苦衷,因为我被胁迫了。你知道,我并不处于食物链的顶端,当更有势力的人看上了我的生意后,我就不得不让出自己的地盘。他们是史密斯兄弟,他们拥有那个街区的一切权利,自然也包括我的小生意。他们告诉我,如果不带他们见识一下那个给我提供物美价廉的货源的人,我就再也不用为挣钱发愁了。于是我带着他们来到了小巷,我没有告诉那个男人,他是不允许我带其他人和他见面的。我欺骗了他,但如果我告诉他那天晚上还有别的人在场,那么他可能就不会去了。这样一来,史密斯兄弟一定会认为是我搞的鬼,而我就完蛋了。
那天晚上我也吃了药,因为我心情不好,每次我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吃药。我晕头转向的和他们来到巷子里,然后我感觉药劲上来了,就坐在墙角,然后我看到了那个男人走进巷子,他直奔我而来,可是他很快就被史密斯兄弟和他的同伴拦住了。我想听到他们在谈论些什么,但我的耳朵开始耳鸣,我感觉自己像在潜水一样,所以我什么都没听到。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因为现在没有什么还能庇护我们了,除了上帝。
但我的眼睛还好使,我能看到他们的一举一动。史密斯兄弟挥舞着双手侃侃而谈,那是他们的一贯作风。可是那个男人,他始终在摇头,他把双手抱在胸前,始终在摇头。直到史密斯掏出了他的左轮手枪,那是一把镀银的左轮手枪,威力巨大,他用枪顶住了那个男人的脑袋。我当时心想一切都要完蛋了吗?于是我想努力朝他们走过去,但我还没有来得及站起身就摔倒在地上。
我头昏脑胀,于是我发誓我再也不会吃那些东西了。我喜欢那个男人,因为他给我带来了财富和舒适的生活,他从不提条件,他是最好的生意伙伴。当然,就算我走过去,也不过是另一位史密斯的靶子。所以,或许我趴在地上是最好的主意。
就在这时,我以为幻觉出现了。因为我看到了那个男人用非常快的速度,老实说我根本看不清他的动作,然后那些人就倒下了,所有人,大概十来个。前一秒钟史密斯的**还顶在他的脑袋上,后一秒钟,他们就倒下了,就像放了气的气球,丝毫没有挣扎就倒下了。
接着我看到那个男人走到我面前,我先看到了他的皮鞋。那双原本一尘不染的皮鞋上竟然沾上了血滴。他走到我面前,伸出手掌,你猜我看到了什么?你永远也猜不到,那是一颗心脏,一颗还散发着热气的心脏。我一下子晕了过去,我承认我是被吓晕的,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情景。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我的球鞋、皮带、手表、钱包和手机都没了,幸亏我还藏了十美元在内裤的外兜里。然后我站起身,在巷子里来回走了好几圈,我既没有看到尸体也没有看到血迹,而我,在巷子里睡了整晚。如果有人看到尸体而报警的话,我想我醒来的时候应该已经在芝加哥警局里了。
我开始怀疑之前我看到的都是幻觉,虽然在此之后史密斯兄弟和他的伙伴们再没有出现过,但我仍然认为那是一场幻觉,巷子里什么都没有,没有血迹、没有尸体,没有任何人来过的痕迹。后来警察找过我,他们询问我许久关于史密斯兄弟失踪的事情,我都说我不知道,而那些偷走我东西的朋友为我作了证,他们证明我在巷子睡了一夜。
所以,当那个男人再次出现并和我继续生意的时候,我没有提出我的困惑,因为那简直是可笑的。相反,如果那是真的,或许我也会步史密斯兄弟的后尘,贡献出我的心脏。其实那个时候我已经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我的眼前都是大把美元朝我飞过来,我根本无暇顾及这件事,那段时间,我每天工作十六个小时,就为了把之前的损失弥补过来。
好吧,我要说的就是这些。”
“你怎么从来没和我提起过?”朱莉大声问道。
“我一直把它当成幻觉,再说就算我告诉你,你会相信吗?就连芝加哥警局都没有关于史密斯兄弟的案卷,他们最后是以失踪人口定论的。”丹尼争辩道,“如果我告诉了你,那才是给我自己找麻烦。”
“好吧,我理解你。”朱莉点了点头,“那么你现在确定你看到的不是幻觉了吗?”
“当我看到一个美丽的女子躺在一副铁棺材里出现在我们的船上,然后像超人一样掰弯了中国军人的枪管,并在我们所有人的注目下把其中一个带走了。你也知道中国军人是这个星球上最强大的人类,而他们却对此丝毫没有办法,于是我才相信了我之前看到的都是真的。”丹尼说道。
“那个男人给你的药,你自己没吃过吗?”鲁博士问道。
“没吃过,自从那天的事情以后我就没吃过。”丹尼回答道,“我是个混混儿,但不代表我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如果我吃什么东西已经出现幻觉了,我就会坚定地戒断它。”
“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鲁博士问道。
“啊哈,又一次审问。”丹尼苦笑了一声,然后说道,“不过我愿意告诉你。最后一次见面是在芝加哥变身丧尸乐园之前的一周。我问他为什么那些吃过药的人会有那些令人作呕的反应,他没有回答我,而是甩给我一包药,说这是最后一包药了,他不打算收我钱了。当时我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就此消失了,我只听到免费这个词,于是便兴高采烈地回去了。”
“你们是怎么从阿拉斯加来到这里的,你们每天都吃什么?”杨秀用中文问道,他刚才一直在听鲁博士的同声翻译,因此对丹尼的故事也有了大概的了解。
“我们吗?”丹尼看了一眼朱莉,然后面有得色地说道,“这全是我的功劳,或者说是那个男人的功劳。他给了我最后一包免费的药,那包药值两万美元,我把它打包卖给了分销商,虽然打了个折扣,但是也拿到了一万五千美元。我是个保守的人,同时我又是个穷人,于是我把这笔巨款中的大部分兑换成了金条,然后买了一把散弹枪,那是我最喜欢的枪,从八岁开始。”
“就是你用的这把?”鲁博士问道。
“是的。”丹尼抚摸了一下他的枪,然后说道,“接下来朱莉小姐就找到我了。在她对我进行更为深入的审讯之前,芝加哥就忽然乱套了。紧跟着全美都变得一团糟,所有人都在逃命。州际公路堵得一塌糊涂。朱莉和他的上级失去了联系,因为他们总部在纽约,那里也被丧尸攻陷了。于是我们只能一起逃命,她建议我们去阿拉斯加,而我都不知道阿拉斯基在哪儿。我们租了一辆汽车,这是我付的钱,老实说我们整个旅程都是我在付钱,因为她的信用卡早就被冻结了。然后我们一路来到了阿拉斯加,那里是全美最安全的地方,至少我们到的时候是那样。我们在阿拉斯加呆了整整半个月,她联系不上她的上司,新闻里每天都是在说感染区再扩大。最后我们决定离开这里,然后我们买下了这条船,开始学习如何出海航行。原来的船主是个俄罗斯人,如果不是他着急返回自己的故乡避难,我们这些钱根本买不下来这艘船。”
“然后你们就出发了?”鲁博士问道。
“没有,那时候出发就是送死。”丹尼说道,“我们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学习航海的基础知识,又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学习捕鱼的基础知识,然后又用了半个月补充必要的物资,最后直到丧尸大军已经兵临城下的时候,我们才起航。”
“当时我知道了我们局在纽约的丧尸暴乱中沦陷了,我失去了依靠,所以只好离开。”朱莉小声说道,“我的父母在东京,我原本是想去找他们的。”
“可是我们遇到了错误的潮流,于是来到了这里。”丹尼接过话茬说道,“不过看起来这里已经做足了准备,我很庆幸自己来到了这里。”
“简直是匪夷所思。”杨秀望着鲁博士说道,“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
“和指挥部联系,把我们的情况和他们简单报告一下。”鲁博士建议道。
杨秀打开通讯设备,然后低声叹了口气,他想起了常安,于是心中堵上了一团乱麻。他按照正常程序操作设备,但是却没有联通。
“这是怎么回事?”杨秀拍了拍设备说道。
“应该是岸上的信号中转站关停了。”鲁博士说道,“这个设备的信号到不了安全区。”
“那怎么办?”杨秀问道。
“等过了隔离期再说吧。”鲁博士说道,“现在我们的处境还算是相对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