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尚淮今天早他一点到了厅堂,正坐在那里喝茶,很少见到他扇子离手的时候,今天这么做肯定是为了减少手暴露在外面的几率。
“早啊,老弟。”袁尚淮说着又拿出一个茶杯,为宋是问倒上茶。
“袁兄,早。”宋是问坐定,说:“袁兄今天心情不错,可是有什么好事?”
“能活下来就是好事,我们要庆幸自己又平安地过了一天。”袁尚淮似笑非笑地说。
宋是问沉思了一会儿,说:“你说得对,在这里能活下来就是一件好事,昨天又死了五个人,死因不明。”
“没错,我看不用一年的时间,这里就只剩下胜者了。”袁尚淮说。
“袁兄不用太过悲观,说不定最后我们都能活下来。”宋是问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袁尚淮点了点头,目光逐渐冷峻起来,来这里的人无非是为了光宗耀祖或是复仇,而眼前的这个傻小子永远一副贪生怕死不慕荣华的样子,绝对不简单。
袁尚淮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其实他不属于袁家一支,而是以袁家第七十三代世孙的身份被袁家人从一对老夫妇手中买下来的,到了他这一代,皆出女婴,他的祖父很早就看出了主上的叛逆之心,作为几朝元老,日后的子孙荣华必定不保,他的祖父也就识趣地告老还乡,只是不甘后代不掌朝政,便找了各路奇人异士从小教习袁尚淮,希望以后能够靠着绝世武功被推举到主上身边继续效力,袁尚淮也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了金安。
金安会奇门异术,特别是爬行之术,相传她在西域苦行修炼,终于参透虫体的奥秘,加入自己的独门武功中,成就了旷世奇功,祖父花了重金请来了金安,做了袁尚淮一年的闭门师父。
那个时候在袁家的古墓中,金安与袁尚淮日夜相对,长成少年的袁尚淮对面前这位肌肤胜雪,面若桃花的女师父心生情愫,无奈金安几无笑容,除了正常的传授武功之外,再无其他。
古墓里有一盏冰壶,非寻常人饮不得其中的水,原因在于这冰壶取自南方的冰山,需钻到山底取出深埋土中的整块玉石打磨而成,再加上古墓本身就寒冷无比,这冰壶就成了至冷至寒之物,平时也就见爷爷为了驱散体内的热力用过,但是用的次数十分少,可是在与金安相处的这段日子里,她日日引壶中水,之后需得打坐两个时辰,这两个时辰中她全身冻上薄薄的冰,连睫毛上也生出一根一根的细小冰柱。
那个时候袁尚淮就想,如果时间能永远静止在这一刻该有多好,从来没有人告诉他这是什么样的情感,但是他知道那个时候自己想去拥抱她。
金安教授武功十分用心,到了后来总算能和袁尚淮多说一两句话了,但无非就是关于如何保护躯体不受武功侵蚀的东西,袁尚淮却默默地记下了金安的喜好,她发带上的“安”字是真金灼成,她终日戴着,从来不见摘下,想必是十分重要的物品吧,还有就是她掌心有一颗小小的痣,她总喜欢把手心攥得紧紧的去感受那颗痣,似乎在怀念什么,可是就算这样关心,也没能让金安与她熟络起来。
金安教习时间满了走的前天晚上,袁尚淮让仆人去外头抓了一袋夏日里最璀璨的萤火虫,挑出一只,束在袋子中,送给金安,留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希望这莹莹之光能够取代你攥紧掌心的不安感。”那夜袁尚淮一夜未睡,希望金安能够有所回应,可结果没有,第二天早上,金安默默地离开,带走了字条,却把萤火虫留下。
袁尚淮知道,中原的动物到了西域也是要死去的,只是可怜了一年的爱慕,就算表明了心迹还是没有得到回应。
而等到袁尚淮长到更大的时候,家族中的占星师为袁尚淮占了命相,那天袁尚淮折回去拿落在祖父屋中的古扇,不料听到占星师与祖父说的话,“这孩子的整个家族都死于贼人手中,那群山贼土匪靠劫大户人家的钱银发迹,达到了一定的财力后就想方设法改姓,姓的是帝都的大姓。”占星师恭恭敬敬地跪在爷爷的脚边,手上拿着一张命牌。
“这个跟我孙子有什么关系?”袁尚淮的祖父缓缓地问。
“这个家族的后代终会与您的孙子相遇,他姓宋,他会给公子带来灭顶之灾,这也正是我连夜来向您禀告的事情。”占星师递上了命牌,静候祖父的安排。
“星离,我日夜培育了你的精魂,就为了你能够为我袁家占卜凶吉,如今你的八阴功已经练成,占卜的能力也已登峰造极,我自然相信你。”袁尚淮的祖父缓缓地说,慢慢地拿起了袁尚淮的古扇。
“多亏老爷的悉心培养,才有星离的今天,我自当赴汤蹈火……”星离的话戛然而止,许久才见他瘫倒在地,而他的脑液已被祖父握在手心,输送到古扇中,“那我就成全你。”只听见祖父低沉地说,他已经老得可怕,雪白的胡子遮住了整张嘴巴,好像这声音并不是由他发出似的。
袁尚淮惊恐地捂住了嘴,迅速地跑到花园的古井边,大声地干呕着,良久他才缓过神来,开始咀嚼星离的话,自己的身世原来如此凄惨不堪,更加痛心的是被山贼毁去的至亲。“他姓宋”,至此这句话成了一个无法抹去的封印,成了他永生追逐的对象。
而等到他整理好自己的心情重新回去找祖父拿回扇子的时候,祖父正在喝茶,“淮儿,我找大师为你渡了这把扇,从此你必须时时刻刻带着他,神灵会保佑你的一切,冥冥之中他会教你如何走的。”祖父说。
“是的,孙儿谨记。”袁尚淮说完轻声地退下,那把原来冰凉的扇子有了温度,仿佛触摸着人的皮肤,袁尚淮笑了,从此就让星离的精魂来指引自己吧,未来的仇人,等我见到你的时候便是你死去的时候。
只是千算万算没想到与宋是问以这样的方式相见,还可笑地以兄弟相称,其实在第一次为宋是问指路的时候,手中的扇子就已经发出了不同寻常的信号,那种预感很强烈地撞击着心房,那么就在高手丛生的练兵场中结束了这个仇人吧,袁尚淮当时心想。
“袁兄,等下什么安排?”宋是问见袁尚淮久久不说话,问道。
“我回屋待着,这段时间恐怕要静心修炼才能复元。”袁尚淮小声地说。
“正是这样了,我也不多加打扰,等你好些了,我们再从长计议。”宋是问说完放下茶杯转身离开。
背后传来袁尚淮的声音,“兄弟何不再多坐一会儿,看看今天舞姬们为我们带来了什么?”
这个小子,装模作样还真有一套,宋是问心想,回答道:“小弟没有兴趣,就不扰袁兄雅兴了。”说完折回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