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亭内的两个人,此时却聊得甚是欢畅。
“叶侍诏的香水制得不错,我大辽的太后娘娘极是喜欢。”耶律群道。
“等我回京送两箱给你们太后,直接着人快马带到雄州来,你派人来接,将军家女眷也给带上一份儿。”叶七七用桌上的小刀熟练地割下烤羊身上最肥嫩的一块肉,分成两块,一份放在自己的面前的碟子里,另一块放入耶律群的盘中。
“那香露我倒是不需要,不过,上一回有人从京城带了些烤肉的调料回来,味道特别鲜香,听说是叶侍诏亲制的,可否给某送一些过来?”耶律齐笑着接过叶七七递来的羊肉,放在自己面前。
“那个啊,前阵子是弄了一些,可京城里喜欢吃烤羊的太少,后来就没弄了。待我回去再多调制些,派人一并送过来。”叶七七切了块羊肉放入口内,边咀嚼着边含含糊糊地说。
连吃了两块羊肉,一抬头却见耶律群那盘中的肉,却半点未动。
叶七七指了指对方的盘子,丢过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耶律群笑道:“这一块,太过油腻了,某,喜欢吃瘦羊肉。”
叶七七伸手将他未动过的盘子挪过来:“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一块,是整只羊身上最嫩的呢。”
见她又将一块羊肉送入口内,如小女孩儿般鼓着腮嚼着,耶律群眼中的笑容更浓,拿起自己面前的小刀,割了块略瘦的羊肉,也吃了起来。
两人推杯换盏,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一会儿仙家的玉琉璃、一会道家长生不老的丹药,从大辽的草原风貌到京城繁华,聊得不亦乐乎,那和谐的气氛,倒像是老友相聚小酌一般。
其间,对于这个年纪小小的女侍诏,广博的见闻,对一些神道甚至是杂家的见地,倒是让耶律群觉得,这女娃儿倒是很有些眼界的。
酒足饭饱之后,两人很友好地分了手,耶律群热情地邀约叶侍诏有机会到辽国看看异域风情,叶七七说大魏国都就不请你去了,那边的人把耶律将军传得凶神恶煞一般,吓到了人可就不好了,不过自己有机会去辽境的话,一定登门拜访。
各自回到自己的兵士中,耶律群的一位副将问:“主帅,您看这南国待诏如何?”
“上至佛道、下至诗文,都有些见地,也难怪那些喜欢风雅汉人,破例让她入了朝,还吹嘘得多厉害一样。论能耐,也就是个喜欢装成大人、举止间效仿男儿的女娃娃,不过,以她对那些杂学的见识,如果抓来送给我皇,我皇必也是欢喜的。”耶律群道。
大辽皇帝耶律俊,近年不只信奉佛道,对一些与军事无关的杂学技俩,也是十分喜爱。
副将点点头:“那属下,想办法把人夺过来?”
耶律群一笑:“不必,三日内,她自己会送上门儿来。”
在南宫玄染、于家四兄弟等人的簇拥下入了雄州城,不待城门关闭,孙越明说急道:“叶侍诏,快吐,吐出来!”
叶七七迷惑地看着脸色发白的孙越明:“吐啥?”
“把刚刚你吃的喝的那些都吐出来啊,耶律群他一定下了毒了!”孙越明道。
叶七七没说话,依旧直直地看着他。
南宫玄染等人,此时也都看出不对劲儿了,侍诏她,不只目光发直,而且,面颊还有一种异常的绯红色。
于是大伙儿也都急了,南宫玄染下马拉住叶七七的马头:“侍诏,快吐!”
叶七七在身上晃了晃,然后,微微闭起双眼。
四于见她在马上摇摇欲坠,也都惊得从马上翻身而下:“小主母!你怎么了?”
孙越明的面色哀伤:“怎么了?定是毒发了,不让她去,偏偏要去,不让她碰那人动过的东西……”
叶七七闭来眼:“吵什么?我就是喝得有点儿多,头发晕,送我回府,我要休……休息……”
见她执意要回新府宅去,众人只得送她回府。
进了主房叶七七直奔着床辅就奔了过去,然后一头倒在床上,向众人挥手:“都回去,都回去!我要休息,那辽国的酒,后劲儿太大!”
众人虽然担心,但这总是女子的闺房,而且,人家还要休息,总不能都挤在室内。
于是,出了屋,分做几批,轮流在叶侍诏房外守护。
叶七七这一觉,直睡到第二日正午也没醒,傍晚起来厌厌地喝了碗粥,又倒回了床上。
这一次,孙越明再断言叶侍诏定是遭了那辽贼毒手的时候,包括程强、于家四兄弟在内的所有人,都信了个八成。
不少新军得到消息都痛哭失声,侍诏中了辽人的奇毒,无人能解,而她,把自己关在房内,不让军士们看见,侍诏她,这是怕自己命不久矣的消息,动摇军心啊!
侍诏她明知那辽人歹毒,可还是出城去与之相见;她明知此去必死,却还是强做欢颜与那辽贼谈笑风声。侍诏,她这是以自己的生命,向敌军展示汉家儿郎无畏的风骨啊!侍诏她,这是求人得仁,要以身殉国啊!
痛哭过后,新军兵士们群情汹涌,齐声呼喝——他们,定要为侍诏报仇!
军营的情况,叶宅的动向,很快就传到了雄州守备王熹那儿,王熹连夜写好书信,将那小侍诏已中毒命危,死期不远的消息,传回京。
隔日清晨,南宫玄衣、李烨终于按捺不住,再次进了叶府,说有急紧军情,求见。
他们见到了尚未梳洗,面色苍白的叶侍诏。
南宫玄染强忍着热泪,与副将李烨一起跪倒在地,代表五千新军,请战!
叶七七看着他们,表情还是带着一些迷茫:“请战?和城下的辽军?”
“对!我们要为侍诏报仇!”南宫玄染抬首道。
“报什么仇?”叶七七的神情更迷惑了。
南宫玄染说不出口,只是以哀伤的目光看着她——侍诏她,真是坚强啊,此时还在着眼大局,为了稳定军心,而隐瞒着自己中毒将死之事……
叶七七见他不说话,也不再追问:“让全体新军准备,明日入夜,攻打辽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