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吃吧!”楚云卿道,随即披上了一条单薄的外衫,随着青禾走到了外头小院中。
小院中有张饭桌一般大小的石桌,正好摆上饭菜,抬头便能看到天边轮月,晚风阵阵,实是惬意。
楚云卿吃的一向清淡,菜色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几样,宫女们将饭菜布上后扶着楚云卿坐了过去,楚云卿动了动筷子,突然觉得有些乏味,吩咐道:“替我拿壶酒来吧!”
“啊?”青禾听罢有些意外,“贵人,您要喝酒?”
“怎么?”楚云卿虽不常饮酒,但她酒量还是有的,只是此时此刻,她觉得,若无酒水,实在是很难解她心忧。
“叫你去拿便去。”楚云卿扯开胸前一颗扣子,夏夜,即便是有风,也是燥得很,是那种从头到脚,从外而里的燥。
不多时,青禾取来一壶后劲不是很足的桂花酿,本要拿小杯替楚云卿斟上,奈何楚云卿直接夺了酒壶,道:“你们下去吧,今夜无需你们伺候!”
“可是……”青禾仍是不放心,“贵人,您在这外头饮酒……”
“我说无事便无事,我若累了,自然便回去睡了,你们都歇了吧,这天儿这般燥热,你们还要围在一处取暖不成?”
“是,奴婢们告退!”以青禾为首,宫人们稀稀拉拉尽数都退了下去,整个院子里只留下楚云卿一人,伴着草丛中的阵阵蝉鸣。
楚云卿扒开酒壶盖子,仰头看了看天,伸手便往嘴里灌入一口,酒水入喉,涩涩辣辣,却又似乎犯着微微甘苦,直烧得她喉咙难受,然而那酒水穿过喉咙直入愁肠,却又是另外一番滋味。
几口下去,脑袋便已不受控的晕眩了起来,记忆深处的某些梦魇一般的记忆再度涌上了心头,数年前的花灯会,孩提的笑声言犹在耳,却又很快被三年前牢狱中的凄惨叫声顶代。
她的爱人,她的孩子,她的弟弟,她的一切一切,都不再是她的。
聂岚心,楚云卿,她到底是谁?
脑袋越来越重,酒壶里滴酒未剩,楚云卿有些恼怒地倒扣着酒壶,似是喝得仍不尽兴,然而她的身体已经能再受自己控制,才试图起身,紧跟着便又倒坐了回去。
一直放不下心的青禾才刚出来,正要朝着楚云卿奔过去,突然脖颈处一凉,整个人便软软地倒了下去,没有惊起任何异样的声响。
而思瑾苑中的其他宫人,早已被连城“收拾”干净,此刻怕是正睡死在周公怀里了。
连城月白色的长衫与这月色近乎融为一体,在这浩瀚的夜色下看着十分亮眼,可惜……某些人却不能清醒地看到他这样一副美好得叫人忍不住遐思的模样。
连城走上前,伸手触了触楚云卿滚烫的脸颊,又嗅了嗅酒壶中的味道,笑道:“这样的酒你也敢喝,还喝了这么多,你若不在床上倒上三天三夜,便就奇怪了。”
楚云卿也是后来才知道,青禾原本好心想给楚云卿拿一壶后劲不够的酒来解解馋,却拿成了后劲最足的“三杯醉”。
连城蹲身观察了楚云卿好一阵,这张早就烙在他脑海里的一张脸,并无什么特别,却就是叫他禁不住遐想,这张脸是否还有别的异常。
他一直知道自己的这些想法都是异想天开,却总是控制不住地去期待,期待老天爷能让他看到奇迹。
“可惜,你不是她。”连城淡淡叹道:“哎,你又怎么可能是她呢?”
他不知是在叹息自己还是在叹息这天命的不公,他虽滴酒未沾,可看着却比此时醉得不省人事的楚云卿还要痴得厉害。
连城打横将楚云卿抱起,缓步送至寝房中,房中没有点灯,只有淡淡月色透过窗口洒进房中,呈出一片温和的光晕。
连城将楚云卿抱至床上,伸手为其褪下鞋袜时,却听她伏在自己肩头低喃:“连城救我,连城救我……”
连城手上一滞,整个人都似是要陷入深深的魔怔中去一般。
她刚才,是在唤他的名字吗?
她在睡梦中唤他去救她?
再看楚云卿时,她亦开始睡得香甜,仿佛适才只是连城的错觉一般。
连城将其平放在床上,伸手去捋她颈间的发丝,不自觉就抚上了她的脸颊,整张脸真实得不似作假,连城有些失落,到底不是他所想的那样吗?
寂寂的夜,他坐在她的窗前,听她轻微的鼾声,久久不愿离开。
他说不清楚自己为何会被她吸引,明明,她的身上,没有任何可取之处,明明他心底还有那个从未放下的人。
连城痴痴地想,难道说他将她和心底的那个人看作同一人,只是在自我宽慰,减少心底的愧疚吗?
若真是这样,他真是该愧疚致死,怎对得起她,怎对得起?
楚云卿醒来时,已经是第三日晌午。
一睁眼便见青禾蹲在自己床下,一双眼珠子滴溜溜转着。
见楚云卿睁开眼,青禾欣喜地叫了起来,“啊,贵人,贵人您总算是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楚云卿撑着发胀的脑袋坐起,一脸莫名地看着满室的宫人,怎么回事?一个个看着怎么都这般紧张兮兮的?
“贵人,您已经睡了两日了。”
“这么久?”楚云卿有些后知不觉地摸了摸脑袋,青禾低下头去,怯怯道:“都是奴婢不好,给贵人拿错了酒,害的贵人大醉。”
“啊?”楚云卿显然还没有捉摸清楚状况,而被一群宫人围拥着的太医好不容易挤身上前,睁着一双老花眼替楚云卿号脉。
“老太医,您快给咱们贵人瞧瞧,可还有恙?”青禾着急慌忙地从旁催促着,老太医捋了捋胡子,又拨了拨楚云卿的双眼,道:“贵人已无大碍,切忌以后这酒水可要少沾啊!”
楚云卿脸上一热,没有作声,青禾送走太医后又折了回来,拉着楚云卿道:“贵人,您可吓死奴婢了,都怪奴婢,都怪奴婢!”
“好了,我不是已经没事了吗?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喝醉了一回,不用这样大惊小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