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八点半,赵悦有意晚到半小时,在“凤来鱼庄”与贾义仁见面了。
此时,赵悦依旧平时着装,唯一只加了付茶色平光镜,目的是不希望被贾义仁认出。
赵悦刚走进六号雅间,李虎、贾义仁便座位上站起身来。
贾义仁脸上堆着得体的笑容,“小赵姑娘好,没能前去迎接,反叫你们破费,不好意思,改日一定为小赵姑娘另设大宴锦上添花,日后回去还请代我向邵老板问候才是。”
贾义仁显然没认出赵悦。
李虎:“所以我要跟你说,赵姑娘是邵老板派出的‘霸王花’,还是贾局长面子大。”
赵悦眼中的贾义仁,还是记忆中的贾义仁,尽管他话很得体,但在赵悦的脑海里,仍旧能翻忆起当初在滨海小楼时,贾义仁给她给留下那种刻骨铭心的痛,又特别是此刻,赵悦再一次从贾义仁那貌似慈祥长者背后,看见了所谓“体面人”魔鬼般的丑恶,并在心里骂道:你这个披着人皮的魔鬼,现在轮到我吃你了!
赵悦边落座边道:“我首先代老板向贾先生问好,然后感谢老天送机缘,不然我们还不知道啥时才能相遇。”
贾义仁点着头道:“是啊,我不会忘记邵老板大恩大德的。”
“既然贾先生不忘老板大恩大德,那我今天就先替老板说几句话。”
“好说,我听就是。”
“老板现在遇了些小麻烦,急需想得到贾先生经济上的援助。”
“数目是多少?”
“三百万。”
李虎没想到赵悦会说这样的话,因为赵悦并没按两人事前商议那样先“摸底”,而是见面便“捅漏天不补”的一杆子打出,事情的突发性让他一时间感到难以适从,但事已至此,又不能不因临场变数而变,有的时候,以错就错,将错打错也许还是好事情,于是李虎便顺着性急的“霸王花”一同冒进。
李虎在一旁接过话道:“就是,所以才要请贾局长出来商议嘛。”
贾义仁一脸困惑,“请问我能知道为啥吗?”
赵悦淡淡道:“我已经告诉贾先生了,是援助。”
“我是说能不能告诉具体原由。”
“不能。”
“那我该怎样跟你们合作呢?”
“合作是要讲素质的,我记得贾先生以前好像说过有关素质的话‘各道有各道的素质,道理自在道理中’对吧,特别是身为‘钱头’的贾先生,想必素质更不会低,难怪老板常说‘谁有素质谁是天’的话。”
贾义仁先是一愣,而后道:“差不多吧。”
赵悦又道:“来前老板跟我说过贾先生很多,我知道贾先生前程来之不易,的确用尽了‘千里眼’,使尽了‘千手功’,是把前程一刀一星描划出来的,所以你才能坦然面对别人的攻击,说你‘假仁义’。的确是的,好歹带还了‘仁义’二字。”
贾义仁半垂着头没搭话,只是用他肥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敲着鼓点,脸上表情古怪又深沉。
赵悦正要继续调侃贾义仁,哪想贾义仁却愁着脸说他要去卫生间,然后便起身慢慢走了出去……
赵悦、李虎自顾无声地吃着喝着,过了大约十分钟,贾义仁回来了,落座时险些滑倒。
赵悦没顾及贾义仁此时的感受,依旧说着想说的话,“因为贾先生身份不同,所以‘挂羊头卖狗肉’的话不能常说,还有手下,不管秘书还是驾驶员,都是你的脸面,‘腐败会,腐败情,腐败饭,腐败心’,和‘要想肥,做官贼’,以及‘领略准堕落滋味’的话,只能私下调侃,千万大意不得。”
赵悦的话,无形中如同一根浸透着魔力的绞索,贾义仁额头上渗出汗来,并开始有意无意梳理着头发。
贾义仁强作笑脸道:“要说这年月嘛,能管住自己已经不错了,管别人叫多事。人非圣贤,时代不同了,手下的嘴我可以管,但心是管不住的,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的人还有啥不敢说,啥不敢做的,反正我转眼无官一身轻,顺其自然吧。”
赵悦仍不理会道:“劝你不要有‘无官一身轻’的想法,身轻头重心更沉,座上宾跟阶下囚滋味是不一样的。你能对别人说‘心里心外全在一个悟字中’,但愿你也能悟出来,再加上老板的帮助,那你做官做到闭眼时的愿望,很有可能梦想成真。”
贾义仁笑了,但面容有些僵硬,一旁的李虎一言不发,环抱双手,仿佛很有兴趣倾听面前的谈话。
赵悦继续道:“贾先生,你可别小看了老板是个局外人,到时候他会比你们这些局内人还管用,老爷子就更不必说了,既能幕后操纵,又能前台表演,这么说吧,我相信老板父子能叫你出局而有局,保你执撑幕后权力。”
贾义仁机械地点着头,脸色渐渐平和了些,但赵悦却凭着本能,从贾义仁表情里,觉出了对方心中实际的不安,而她的真正目的,正是要贾义仁将不安变成恐惧。
赵悦一边吃着,一边慢条斯理道:“老板要我代他向贾先生表示歉意,去年没能安排你再去‘灰姑娘楼’,不过以后有机会的。说到滨海,前年贾先生去时帮老板办过的事,老板说过他会感激你一辈子的。”
贾义仁强作镇定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赵悦放下筷子道:“贾先生想知道当初帮老板带去的货是啥吗?”
“不知道。”
“行,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不然你会遗憾终生。你可要听好啦。”赵悦语音虽小,但却字句清楚地告诉贾义仁,“那是一块靠着它,能帮政府印出无数钞票的印版。”
从来以“体面人”自居的贾义仁,终于被赵悦那似恐惧利刃,又似暴烈狂风的话打垮了,多肉的脸上,脸色由蜡黄转为惨白,一双眼睛瞪得滚圆,手中筷子滑落到桌上。
赵悦看着仍旧傻愣着的贾义仁,不顾一切道:“其实老板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事前并不知道嘛。但是,我是说但是,但是以你的身份,以你的过失,想来结果也还是会有大麻烦的,所以只有老板才能罩得住你。”
外强中干的贾义仁,终如一只纸老虎,被赵悦的话再次击垮,这个平时人前人后尽显“体面”的草包,其虚浮的高深莫测早已扫尽,只见他双手扶着桌沿,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支撑起肥胖的身体不倒下。而赵悦在欣赏贾义仁丑态的同时,还享受着观看掉入陷阱的落网者,挣扎无助又绝望时,其心中难以言表的痛快感,李虎则微微晃动着身子,脸上神情似乎比赵悦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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