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尘世的喧嚣,远离人间的烦恼,森林安静地睡着,想逃的人啊,掉进死亡的圈套。
抵达森林边缘的时候,军用挎包里还剩下不到一天的干粮,伸手在两个口袋里摸了摸,左边口袋里剩有几个钢镚儿,右边口袋则有一些纸片,依稀记得是票根之类得东西。他在那里停下来,看着即将下沉到地平线以下的夕阳,他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拿出指南针再次确认了太阳和磁极的方位,少年皱了皱眉,这一次它落下去的方位变成了南偏东,但几天前它落下的方位还是东偏南。
这里太奇怪了!却又好像理所当然,山川河流时刻都在运动,太阳每天换方位升起落下又有什么问题呢?
不久前路过一个村庄,那村庄仿佛一夜之间被人遗弃似的,炉膛的火还燃着,烟囱还冒着烟,锅里的饭菜还在煮着,衣服洗了一半浸泡在盆里,抽了一半的烟掉落在地上,未灭的烟头还在发出暗红色的光。几只瘦弱的鸡在泥地上跑来跑去相互追啄,远远看见有人来了也不躲,只是歪着头斜斜地乜一眼,看到接近了,才飞也似地跑走了。
他没在村庄过多逗留,他要去场中心,那个势能最大的地方。
晚霞的色彩开始丰富起来,少年仍在犹豫,如果现在走进森林,寻找过夜的地方恐怕会是难题,若不然,还是退回无人村,休息一下再前进吧。但他又有别的不安,就像太阳不是固定方位升起落下那样,它也不是每天固定时刻升起落下,它甚至不是每天升起落下。
有可能这夕阳几天也落不下去,也有可能落下之后几天都是黑夜,又或者落下之后,立刻天又亮了,甚至于它落到一半可能又会再升起来。所以纠结。
正望着夕阳下的林子出神,忽然看到一个人影出现在那森林的边界上。
那是一个孩子,一个女孩,一个小小的女孩。
她身上穿了裙子,却莫如用破布来形容更贴切一些,纠结成一捧海藻一般的头发,随着风在轻轻地晃动着。她就站在那里看着他,似乎轻微有些吃惊,好像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随后她一转身没入了森林那浓郁的影子中去了。
少年没再犹豫,立刻加快脚步跟进去。
林子里很暗,只能勉强靠着昏暗的天光看见眼前的路,但是随着越是往里去,依靠着那些发着萤光的动植物,环境光却越是亮了,那些夜光植物,或更多的是菌类,密密麻麻生长在森林的几乎每一个角落,把树木之间的空隙填的满满当当。
蹲下仔细查看了地苔,没发现大型动物路过的痕迹,又或许痕迹都被掩盖了,又或许根本就没有过大型动物。那地苔泛着青紫色的萤光,有一串隐藏得很巧妙小脚印,顺着泥土的褶皱向前延伸出去。
少年迟疑片刻,还是顺着脚印向前走。
脚印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终于在绕过一朵巨大的蓝紫色菌伞之后消失了。低头在周边仔细找了一会儿,没有脚印,少年这才抬起头来研究眼前的巨大蘑菇菌落,那些巨大的伞状物体沿着森林里落叶腐化形成的小径,蜿蜒着向前伸展。眼前这一堆是一朵主菌株被一些小菌株环抱着,伞盖上沿着经线的方向有浅蓝色的生长纹,一样是发出萤光,映衬着浅紫色的伞盖,有种梦幻的意味。
这些菌子的伞柄均是白色,被人碰过还会微微颤抖着把伞盖收拢来,常见的伞盖内的片状结构没有出现在这群菌落上,取而代之的是网状结构。被惊扰的菌杆在收起伞盖的同时,回释放出它下面的网状结构,网眼中挂着水晶一半的丝状黏液,大概是用来捕捉猎物的设置。
随着那朵蘑菇把网状结构放出来,少年在上面看到了地苔。那是三根并列的圆柱形状,什么人的三根手指,不小心把地苔蹭在了眼前这朵菌子上。准确地说,是菌子的网状结构上。
要做到这点,需要蹲下身,摸过地面,然后绕过眼前这棵菌株,但不知为何在它放下了捕猎用的网子之后,还要折回来在上面摸一下。折回来的目的是什么?
只可能是她躲在这附近?
刚是想到她有可能躲在这附近,少年便不自觉地转了一下头,环顾四周,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到。
但就在他转回菌株方向的时候,突然背后重重挨了一记。挨打的位置不高,肩膀之上,但也还没到脖子,感觉虽然挺疼,却没有对行动能力造成影响。
他啊呀一声,向后一伸手,果然捉住了一根细长的东西。一转身就看见那小女孩双手一松,急急忙忙要跑。少年着急奔上两步,一把按在她肩膀,喊道:“你先别跑,我没有恶意。”
但女孩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睛,惊恐兼疑惑地看着他,挣扎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少年只觉得手抓着的裙子都快要在这剧烈的挣扎扭动下被变成碎片,连忙拽住她胳膊,低声说道:“停下,先听我说。”
女孩果然就停了一下,但立刻又挣扎起来。
少年无奈,他原本还想再酝酿一下语句,这下子可就只能喊:“李岚!你听我说!”
话音还没落,果然那女孩就停止了挣扎,却仍旧没说话,只是仰着头看着少年,良久才从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嗬气声,隔了一会儿断断续续变得有声调,最后终于艰难地问了一句:“你,是谁,为什么。”
她应该是太久没有说话了,才变成这样的。
少年反手揉着被打的位置,呲牙说道:“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
女孩疑惑地望着他,用口型说道:粉丝?
少年笑了,说道:“算不上,但你很厉害了。我很佩服你的拼劲儿。”
她流露出些许得意的神情,但立刻那神情又黯淡下去,转身想走,又没有迈步。
少年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对她伸出手去,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罗英,东一区第六军随军副官。”他引着她开口,反复练习过几次之后,才慢慢说得流畅了。
她说:“你好,我是,李岚。既然,知道我名字,应该,知道,我干什么。”
罗英点头说道:“嗯,我知道《仲夏的杀意》。”然后他略有迟疑,不知该不该这么直接,但想了一会儿之后,还是问道:“你……,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你在这里多久了,一直都是一个人吗?”
李岚抬起头,萤光菌类的光线不足以让人看清细小的结构,要看到眼里噙的水光却是绰绰有余。她似乎是使劲儿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罗英只觉得在这种时候,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便只一伸手,轻轻地抱住她肩膀,安安静静地等她自己哭完。
李岚则觉得自己大概是要把几辈子的辛酸都哭出来,直到那个自称是什么随军副官的毛头小子轻声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啊,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概一辈子,不,多少辈子也会记得当时的场景吧。看热闹的人群,冰凉的雨水,黑黄相间的隔离带,还有现场警察的吆喝声,空气里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以及远远看一眼形状就知道已经摔得不成人形的尸体。
其实她是知道的,那就是水兰。但她不愿意相信,她的脑子在水兰掉下双子塔的那一刻,就随着她一起坠落了下去,和水兰的肉身一起摔成了稀烂,所以她什么都不会想了。
地下机库里停放着来公司时乘坐的飞梭,她似乎是趴在后座的上睡着了,冻雨和血腥气把她体内的酒精催化成一剂*,把她的梦境搞得乱七八糟。
时而是幼年时候的景象,时而是少年时代的片段,贫瘠的小镇,沦陷的城市,街上横飞的弹片,还有满眼的饿殍。
有个女人靠在一棵被烧毁的树下,她被单片削去了半边脑袋,显然已经气绝,但一个婴儿挂在她干瘪的*上,小嘴仍不停地吮吸母亲的*,它也永远不会再知道,母亲已经死了……
眼泪夺眶而出,那时她为了躲避轰炸而瑟缩在水泥管里,一动都不敢动。
战争不是已经结束了吗?新时代已经到来了,不是吗?不应该再有这样的事情,如果有,也只能是电影!
但,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触?到底是藏在了身体的那一部分,竟然可以溢出这么多酸涩的感觉吗?如果这是在电影里,那机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能把悲伤模拟到这种程度了?
使劲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前似乎有个模糊的人影,他说:“量子计算机如果结合意识作用,可以模拟计算出几乎所有的东西。我们认为,在不久的将来,量子计算机,也就是超级人工智能将可以理解人类的情绪……”
最初听到这样的论点时,她觉得不可思议,尤其是在刚刚接触这个行业的时侯。那时,真的完全无法想象到这个行业如今的风光……竟会真的有那么多人,需要到别人的梦境里去寻找存在感。
对,水兰把她所有的作品都称作梦境。
然后是灯红酒绿霓虹晃眼,那夜色迷醉,令人眩晕。有那么多人崇拜她,他们对她欢呼,喊她的名字,大声地对她说,他们爱她!但是,他们真的爱她吗?如果是,那又为什么?他们喊她水兰。
错了!名字错了!你们这些笨蛋!她喊道:水兰不在这里!这里只有李岚!
但没有人听见她在喊什么,身边有人扯住她的袖子,转过头去看见水兰。她说:“我们私奔吧。去他的进度,去他的时代传媒,量子娱乐,统统不要管,我们一起走吧,离开这里!”
水兰脸上有着一贯的清淡神情,低下头,抿嘴一笑,然后她伸出手,把耳边的头发捋到耳朵后面……
天知道她等这句话等了多久!
伸手去拉住水兰,但只是忽然之间,那个人就消失在了空气里,正疑惑地四下张望,却在身边出现一面镜子,转头去看,镜子里的人她认识,但那个不是她,镜中人的脸上有着一贯清淡的神情,说道:
你死了,你现在只剩下我了……
停车场昏暗的灯透过茶色玻璃照进来,仪表盘上的数字亮显着时间,下午23:22。
她愣愣地坐起来,才发现自己的狼狈。她是为什么会睡在飞梭里?发生了什么事?她还记得自己下楼来时,时钟刚刚提示是午夜两点,这就竟过去了这么久吗?呆呆坐了一会儿,神智才渐渐清明。
昨晚的一切似乎是经历了一场噩梦……,对,应该是她喝醉了之后,恍惚之中走到停车库,然后睡着了做了个情节清晰,细节逼真的噩梦。这么自我安慰着,她自嘲地想到,等会见了水兰,告诉她这件事的话,不知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说不定会建议她把这个梦境编成一个故事,就和以前编过的惊悚片差不多,好像是叫什么“我在你左右”之类的。
这样想着,她伸手去摸自己的手包,没有。
扶额想了一会儿,似乎在梦里她是拿着那个包的,所以果然是做梦了。无所谓,反正没什么重要东西在里头,丢了就丢了,再说是在公司丢的,有人捡到的话也会还过来,而且个人终端放在包里,还能远程定位。
飞梭是用生物信息驱动的,水兰搬来和她一起住之前,这辆飞梭就属于“两生花”项目组,一直是登记着李岚和水兰两人的生物信息,总算是一项福利。接受了指令,飞梭缓缓滑出机库,向着望江楼方向去了。
十五分钟后,飞梭稳稳停在了公寓的停机坪上。
空气依旧寒冷,还下起了雨。她的心情却还不错,只是好像有什么奇怪事情发生了。但她没去细想,十五分钟时间太短,并不够用来思考重要的问题。但有一条比较奇怪的事情,她在飞梭里睡觉的这二十几个小时,怎么没有人来喊她呢?这些天都是和水兰同进同出,也没想起来要去物业给水兰登记一下出入权限,现下都快午夜了,个人终端又没在身边,水兰进不去她的公寓,又联系不到她,会不会就回到郭远程那里去了?
这样就太操蛋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别就这样错失了吧?
这样想着,她从飞梭里冲出来,顶着冻雨,一路小跑穿过停机坪上的小径,奔向公寓的大门。透过窗户,果然看到屋里灯是黑的。她习惯性地去推公共区域的门,但推了好几下,那门却纹丝不动。
愣了一会儿,她终于意识到,那门是上了锁的,但她是住户,她是有出入权限的。怎么连门都不去?
莫非是楼栋的控制系统出了故障?冒着雨伸头出去看其他单元,有些单元还亮着灯,有些单元的住户已经睡了,并不能看出安全系统有没有故障,但至少看起来不像是大故障的样子,否则这些人都该齐刷刷地亮起灯来,去找物业投诉才是。况且飞梭是一早设置了防护场出入权限的,也没有问题啊。
她想不明白了,在雨中傻傻站了一会儿,准备去管理处问一下出了什么问题。
又是习惯性地去按楼门公共区域的门锁,再次被拒绝进入之后,她想到一个问题:她似乎困在这个飞梭平台上了,除非乘坐飞梭,不然她没法下到地面去。
但市中心这一片,公共的私人交通工具停放所不多,都集中归化了,最近的停放区离这里也有一个半街区,步行的话需要半个小时。外墙上有窄檐,但并不能遮挡风雨,皱眉看看乌云密布的夜空,还有那些冰块一样的雨点子,她瑟缩了一下,终于快步跑回了飞梭之内。
那时她已经开始隐隐觉得,事情似乎不是在向她想象的方向发展。
而约莫一小时之后,她会惊讶于自己竟然出现在龙腾大厦,郭远留的公寓,当然更多的还是对于整件事情的困惑,以及仿若心脏被掏空之后的那种,压抑的痛苦。
她真的就把飞梭停在了公共停车场,然后在冻雨中,步行向公寓方向前进。
时值午夜,虽是年节,但街上几乎看不到人,街上仅剩的灯火来自提供24小时服务的夜场,再有就是一些公共设施。
实在太冷了,体内那点酒精早已耗散完毕,她在冻雨中瑟瑟发抖,路过街角一个自动贩卖机的时候,她停下,买了一份加热的能量饮料,生物信息都还好用,付款也没遇到问题,只是显示的账号似乎不是她常用的,那台机子对她说:谢谢惠顾,水兰小姐。祝您的新作品也取得成功……
心不在焉地从取货口拿出瓶子拧开,转身。
类似的恭维话她听到过很多遍,在你提供生物信息的那一刻开始,人工智只要一秒就能把你调查个底儿掉,个人的基本信息都储存在星云上,那些终端只用对号入座,然后掰扯一堆你可能爱听的话,以博取人类的好感。
但她是不是听错了?水兰?听错了吧。她一边这样想,一边继续向前走。
直到路过一个老旧的广告牌,那上面滚动播放着各种广告,还有这座城里的新闻:昨日凌晨2时,本市发生一起坠楼事故,造成一人死亡。报道称坠楼身亡的女子,为本市知名编剧李岚……
饮料罐子送到嘴边,就这么停在那里。
她愣愣地站着,把那几则滚动播放的新闻从头到尾看了几遍,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李岚果然是“死了”,所以这一切不是她的错觉。
“你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去警局报案?”
罗英很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很简单的一件事情,只要当时李岚前往警局就能弄清楚的俄一件事情,反而是郭远留在这里成为了第一证人。
李岚抬起头看着罗英,声音里还微微带着些抽泣,她说:“我去了,但走到一半的时候,我又改变了主意。”
为什么?
她没有等到罗英的为什么问出声,便接着说:“因为水兰。”
所有的一切皆被排除之时,剩下的唯一解释,即使再不可思议,也是真相。只有身份信息被调换这唯一的解释能符合所有这些不合理,门锁的事情,“李岚”坠亡的事情,还有吴语那像是见了鬼的表情。
“其实吴语无数次对警察说她在现场见到了我。”李岚说:“但是没有人相信她,毕竟他们经常会说‘仪器要比人类精确得多’,这话其实没错,但是得看在什么样的情况下。”
“我喜欢水兰,不仅仅是喜欢,我爱她。”她说:“所以在推测水兰已经摔死的时候,我是非常惊慌的,我需要找人来确认这一点。而在这个问题上,最合适的人选就是郭远留了。他在这件事情上,会具有和我一样的同理心。”叹息一声,她接着说道:“街区警务处就在三条街之外,我走过去只要十分钟。那时都差不多要走到了,但我最终还是折了回来。”
最终还是决定先去找郭远留。才有了后来那一场长谈,以及后来越变越扑朔迷离的案情。
罗英问她:“你为什么会答应郭远留的建议?”
李岚回答:“还是因为水兰,另外,我被郭远留骗了。”
见到郭远留的那个瞬间她几乎就能确认水兰的确是出事了,只有这件事可以击溃这个贱人。但于事无补,终于大哭一场之后,她想到必须要商量接下去该怎么办。
“骗了?怎么说?”
“他说,中天集团有个私人诊所,从事一些非法的医疗生意,其中就包括整体复制人类肉身。”李岚低下头,又说:“他还说,如果我愿意听他的,帮助他把这个窟窿填了,确保《仲夏的杀意》如期上市,他可以帮我安排。”
安排什么?
“他承诺我,只要我接受他的计划并且照办的话,他可以还给我一个‘水兰’,虽然她会没有思想,但对我的诱惑还是相当大的。”
毕竟水兰最终的选择是和郭远留在一起,而不是和她。所以对她而言,如果因此而得到了一个合法且“没有思想”的水兰,也许未来可期。
“你没想过自己怎么办?”
“水兰的资产已足够我们两个人生活无虞,至于我,只要我提出,郭远留说他可以安排。其实不用他安排都行,我早就听说过这种事,到黑市上随便买个假身份也是可以的。就是代价高,不是一般人负担得起。”
果然郭远留还是藏起了不少细节,但其中逻辑仍可以理解,假设当着警察的面讲起投资方的违法生意,那未来的生意还要不要做了?不说生意,他还能不能安稳地活着可能都是问题。
只一会儿的功夫,夜光植物上的那些萤光就更加高涨起来。那些之前还安静窝在一隅的大型菌类都不约而同把网状触须释放了出来,不知为什么,罗英觉得那白色的网状结构就是菌类的触须,那触须上渐渐分泌出透明丝状液体,那层含有萤光物质的黏液包裹在网状物上,散发着光亮的同时,也向外释放着奇怪的甜味。一张张泛着萤光的白色网子在眼前连成一片,仿佛发光的幕墙一般,空气之中的那种甜味闻的人脑袋发昏。
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罗英问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李岚却忽然站起来,警觉地环视四周,对他说:“先离开这里,月亮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