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轩怔怔看着跌倒的八婆,只盼能从他口中听到那么一两句,不愿再行退缩的话语。
向飞一众人人皱眉,也没人开口。
突然,对面的罗曜传出了笑声:“我说啊,咱们之间还是别再打了,我罗曜虽然不是圣人,但也不愿这么多的人,就来欺负你们几个的啊!那位地上的兄弟,我可是说过就算,以后没地儿混了,就来这边的场子里,自有人罩你!”
向飞听得大怒,正要开骂,又见罗曜笑着对他轻轻摆手,话中带着讥讽:“我说这位老哥哥啊,您老人家倒是一派的威风!可也要为自家身边那相处了多年的弟兄们,考虑考虑!难不成送死,还要拉着兄弟们一起来?人家不愿死的,心里牵挂着亲人的,那就是无情无义嘛?哈哈……罗某都活了几十年,可也没见过像您这般的情义!”
肖轩突然伸手,从地上扶起八婆,拍拍他衣上泥土,惨然一笑:“嘿……八婆你,说的也是!小轩可从没忘了,我姓肖的名字,还是以前你八婆给起得!以往对人最热乎的,还就是您八哥啊!方才是我,对不住了。”
他转身,拔起方才没握住的,插在地上的利剑,又看过八婆一眼,走回向飞身旁:“向哥,是我下不得手!八婆要走,向哥你也就让他走吧,总是……都是我肖轩做得不对!”
他情绪万分激动,话语声更是越来越高,话音未曾落下,他突然又一声怒喝,执剑直向对面罗曜扑去:“要说俺最想做的事,就是把这条贱命,还了诸位兄长!”
对面,罗曜一惊,心底复又冷笑,还真把老子当软柿子捏啊!既要寻死,这就成全了你。
想着,他当即舞剑迎上,身边亲信齐动,转眼竟是五六把长剑一齐奔向肖轩身上要害。
向飞一愣,当即合身而上,却已怕是救援不及,他口中连连高呼:“肖轩,回来!回来……”
数把长剑恶狠狠杀至,肖轩心生必死之意,他不退反进,左手剑鞘呜一声甩出,似带起了千钧之力,电闪砸向右边敌人面首,将两人迫退。
他身子,也是向右一倾,避开了左胸致命要害,可下刻他的一条左臂,已被数人削断……竟是,做了数截儿!
肖轩浑不觉痛楚,一声怒喝,目中只有那奋不顾身的灭敌之意,毅然向前扑出……于这顷刻,他的面前,只剩了罗曜。
罗曜心下大震,这人莫不是要来一名换一命?自家已占据明显优势,面对这些砧板儿上肉儿,还真没必要,把自己的血也跟着洒进去。
所有瞬间的他心生退意,本是斩向肖轩脖颈的铁剑,架势一落,向下而去……此时,人人注目肖轩手中利剑,它带起了着院中一切光辉,在肖轩独臂奋力把持中,狠狠向罗曜腹间撩去。
流血人儿身上,漫天杀敌血意,剑上便有斩绝一切的气势。
这是求死的肖轩,爆发出的生命里最具杀机的一剑,他要让自己的孤苦一生,全融入此刻剑里,燃出无比夺目的摄人光彩!
一声金铁交鸣,两人利剑相击,罗曜于这危急时刻,终是退开半步,肖轩划出的剑尖自他腹间飞过,在其外衣上掠开条小缝儿。
这必杀一击,让罗曜于间不容发处,避开!
众人惊呼……肖轩死死咬牙,杀机更盛。
他上前一步,独臂紧握利剑依旧狠狠上击,罗曜失色,手中铁剑倾斜着往下一架,于是肖轩手中剑锋划破他那长剑铁脊。
于双日照耀之下,都爆出几粒刺目的炽白花火,更有让人心惊的刺耳厉鸣,飘荡院中……罗曜肩上突闪血光,肖轩终伤到了他!
罗曜一痛,踉跄退开几步,被手下扶住,他心下不免一阵惊惧,方才若不是自己躲得快些,伤得可就不是臂膀,而是脖颈间要害啊。
肖轩一鼓作气得以伤敌,便觉此时左肩处剧痛传来,其猛然发力下,自伤口喷出的血已经溅得满地,转眼他身上便染成血色,他身子一软向下就倒……此时向飞,已扑到他身后,伸手抱住了他。
罗曜一众手下,心中震惊于肖轩方才这求死一击,人人心中倒对他生了丝敬佩,见他已是垂死,便也无人再度向其出手。
是以见向飞扑上,都退开几步。
向飞咬牙,一言不发抱起肖轩向后行了几步,他胸腹间衣衫,转瞬被肖轩左肩处喷薄的鲜血,浸染成了深色。
诸人口中纷乱,都围拢上来,一人取出止血药粉,洒在肖轩断臂处,转眼却被血水冲开,众人不免束手……就见岳山走上,在伤者身上指点数下,伤口处血流的速度便缓上许多,这才敷住了药粉。
大概是,会杀人的家伙,也懂些急救手法。
向飞又行几步,将肖轩身子放下,倚靠在墙间,他转身看向八婆……八婆面色变幻不定,缓缓伸手自腰间摘下铁剑,又把剑拔出,他扫视着昔日诸多旧人,突然放声大哭。
他把手中剑、鞘,都扔在地上,直转身向墙角奔去:“是,是我!是老八没种!是我……”
众人听他话语,一时都是沉默,向飞沉声怒喝:“还有要走的,那他娘就赶紧!”
他突然又拔高声音,院中便有雷鸣轰响:“是汉子的,那就给老子拔剑!最好别跟老八去学,做那以后抬不起头的小人,还敢不敢抬头去看看这太阳!”
“老子活了大半辈子,是为了逃命钻过那老鼠洞,可就死,也不会去爬野狗洞!”
“要走得,就他妈赶紧啊!”
院中静了下来,一声木门儿吱呀声清清楚楚的传出,于是众人摆首齐望……严光脸色依旧苍白,他缓缓自屋中行出,来至向飞等人身前,俯身把方才八婆丢掉的利剑捡起,舞了两下。
“向兄,方才好大声,真就是打雷啊,咱也睡不下去了……”严光面无表情轻声说着,看着向飞的眼底处,似闪过丝笑意。
“你又何必……既是身子不适,可别来逞强!要死,也死我后面!”向飞眉头皱起,话语中没有丝毫客气。
他心里对严光没底,这人此时突然想要一同出手,可看他摇摇欲倒的模样儿,可别没帮上忙,反倒过来添乱。
严光对他这话,那是充耳不闻,他只上前几步,用手中剑插在面前地上,撑住了自己虚弱的身体。
他缓缓扫视过罗曜一行,微微一笑似有不屑之意。下刻他面色一红,忍不住捂嘴咳嗦几声,身子一阵的轻轻颤抖。
下刻,却见他把手平伸,向罗曜等人招了几招:“要死的,来。”
这话声听来平淡得很,好似人们平时打招呼的那句,吃了没~~呐?
罗曜面上一红,眼中有怒意闪过,随即恢复正常:“罗某没猜错的话?这位可是任振浩将军?可是烈日王国军中双星之一的,那位任将军吧?”
见严光不语,罗曜又是轻笑:“唉……将军您,曾是我西陆最年轻的万夫长啊,名副其实的先锋大将!兵锋所指,攻无不克!如此大才?又何必为那姓严的小人出头,罗某对您可没有一丝的冒犯之意!”
严光面上不屑,又把手掌向罗曜招了招:“来。”
这次,他却只有个“来”字,把前句省去了大半。
罗曜一怒,心底终起了怒火。他向一人身旁打个眼色,让他上前试探。此人身手在他们一行中,算是最为矫健的一个。
其口中不停:“嘿!我说姓任的,就你这弱不禁风,一吹就倒的烂柳枝样儿,真当自己还是那昔日的将军啊……”
严光突然收回手掌,众人以为他要动手,罗曜话音便止……却见严光面上突然涨红,捂嘴打了个喷嚏,身子又摇了几下,狠狠喘着粗气。
他微皱眉头,目光扫过罗曜,“呸”的吐了口痰,随即又伸手向他轻招。
严光的视线似乎越过了罗曜头顶,面无表情的轻轻望着那天际。这一次,他却只招下手,口都懒得开了。
其身上透出的明白轻蔑意味,让罗曜怒火更盛,他瞪了身边那亲信一眼……那人无奈,一声怒骂当即持剑冲上!
锋利剑尖直奔严光胸口,而严光终于真得动手了,他轻举手臂,驻在地上的长剑便扬起,“叮”一声轻响,击偏敌人长剑,随之轻踏一步,让手中扬起的剑峰,擦过了冲来那人的脖颈。
两人擦身而过,那人捂住脖颈,止不住的嗬嗬几声,倒地抽搐起来。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方才这人怎么是像是自己撞上了,严光手中利刃?
向飞眉毛一扬,心中暗喜,这是个真有能耐的啊!
岳山双目猛然瞪大,死死看着严光似是弱不禁风的背影,心中多了钦佩之意。
“果然是曾经的烈日军中后起第一人,能把把这军阵中杀人的普通剑法,用得如此沉稳质朴!我,有些不如他啊……”
严光又咳了两声,驻剑于地撑住身子,他似是没有力气开口,只是看着罗曜头顶上天空,直把罗曜一行当做了空气。
那姿态中瞬间透出的闲情逸致,竟有如那坐莲台的观世音般,自在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