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昂嗯了一声,拿起筷子,夹了一个蒸饺,快速放在嘴里,因为动作太快,蒸饺差点掉下来。未央看他吃的夸张,没有笑,反倒有些惆怅。
“你是怎么了?怎么会伤的这么重?”
宋子昂正用左手费力的端着餐碗,往嘴里送粥。咽下一口粥,才抬头看未央。
“不小心和一个货车刮蹭了一下,没事了。”宋子昂说的轻描淡写,但是未央又不是傻瓜,刮蹭了一下怎么会卧床不起。
看着宋子昂左手夹蒸饺的动作,她实在看不下去了。
“你早晨洗手了没?”未央问正在吃饭的宋子昂。
宋子昂一愣,脸色有些尴尬,他这几天基本上只有在解决了“三急”的时候才会顺便洗手,今天早晨他还没有“急”。
未央无奈的摇了摇头,在屋里四处看了看,在病床下拽出一个白漆盆,上面印着红色的十字标记。“等下洗洗手,你直接用手拿着吃吧,看你左手用筷子,我都着急。”说完也不看宋子昂表情,直接去接水,顺便把洗手液拿过来。宋子昂洗好了手,她把毛巾递过去,然后端着水盆去了洗手间。
宋子昂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桌上摆好的早餐,听着洗手间传出来的水声,眼睛又有些酸。他还是没直接上手拿,左手用筷子,虽然不方便,但是如果自己不那么着急,慢慢的吃,也可以的。
未央端着水盆进来,就看见宋子昂依旧用左手小心的夹着吃的,虽然看着笨拙,但是倒也没掉下来过。
他笨拙的吃着饭,虽然看起来夸张,但声音不大。他其实并不是个不注重细节的人。
两人一时无话,空气中似乎除了米粥的香气还有些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萦绕在两人中间,这样安静的气氛下,竟些莫名的激动和不安。
这种尴尬又似乎紧绷着什么的安静,终于被一阵突兀的开门声打断。
表姐和隔壁床的的家属同时进来,见宋子昂床边坐着一个姑娘,两人都一愣。表姐张琳认识未央,但并不知道未央和宋子昂现在到什么程度了,这几天也没听说未央来看宋子昂,看自己老妈的意思,他们之间似乎没有什么发展的。虽然心里有疑问,但脸上却笑着。
未央原本就有些尴尬的脸上,此刻看见张琳手里的饭盒,更是通红一片。
张琳看出未央的尴尬,笑着上前,把手里的饭盒随意放在一边,对着已经站起来的未央挥挥手。
“快坐下,是未央吧?”张琳看了眼坐在床上正挠头傻笑的宋子昂一眼,宋子昂立刻应声。
“未央,这个是大姑家表姐,张琳,你们学校丁教授的太太。”
“喂,臭小子,知道我烦什么就说什么,可见是找到伺候你的人了。未央快坐下吧。我一会儿还有事,马上就得回去了,刚才来看他,顺道帮他打个饭,没想到你来,这的起多大早!”张琳看了眼桌上的吃的,笑着说。偷偷瞥一眼宋子昂,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宋子昂笑的一张脸都快被嘴巴分成两半了。
未央没见过这么热情的人,这种热情和继母陈香玲的不同,是实实在在的,开玩笑也带着真诚,尽管才见第一面,但是未央心里对张琳印象十分好。
张琳看出未央的不自在,也没多说什么,问了宋子昂几句身体情况,见未央,在一边安安静静的收拾餐盒,正要拿到洗手台边去洗。她立刻站了起来。
“我去洗吧,你们俩聊,未央一会儿还要上课的吧。别耽误了。”
未央见张琳不是说说的,人已经伸了手过来了,赶忙笑着躲开。
“没事,我上午没课,我来洗就好了。”
张琳还想在伸手,就听见身后宋子昂坏坏的声音传来,“未央,你就让姐洗吧,反正她愿意洗。”
张琳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看着未央红着脸,有心再打趣们两个两句,想想还是算了。笑着朝未央伸手。
“琳姐,还是我来吧。”
张琳笑着点点头,见未央更加不自在,偷偷看一眼床上傻笑的宋子昂,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是故意的。
未央忙完,张琳和未央聊了几句,就借口要陪孩子去学琴离开了。走前还不忘嘱咐未央,“中午别给他饭吃。”
张琳走后,未央竟有些松一口气的感觉。不过,原本是想着宋子昂吃过了早饭,她就离开的,结果刚才自己说了上午没课,现在张琳一走,她反而不好意思离开了。
“你有事就先走,我没关系的,这里医生护士一大堆呢。”宋子昂见未央半天没说话,于是出声说道。
未央摇摇头,“刚才淋姐不是说一会儿医生会过来吗,我们需要准备什么吗?”
正说着,医生和护士便进来了。
未央看着医生在边上,量量血压,问几个问题,医生拿着一个本子快速的记录着什么,跟身后的护士嘱咐了两句,就去给隔壁床的病人检查了。未央自觉什么也不懂,也没问什么。回头看护士正把配好的药,一瓶瓶摆在床边的小桌子上。
“怎么这么多?”未央看了一眼,大大小小的一共五瓶。
护士笑着看了眼身侧正紧张的盯着她动作的李未央,一条修身的牛仔裤,简单的白T恤,上面画着不知道是哪个动画人物的简笔画,利落的马尾辫扎在脑后,看起来就像是邻家妹妹那样亲切。转头看一眼床上的宋子昂,眼神虽然算不得火辣,可是看着未央时,也满是藏不住的柔情蜜意。
“这是一天的量,一次不会这么多的。”
护士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姐,笑起来和蔼极了。许是职业的关系,说话语速缓慢,声音轻柔,一看就是有耐心好脾气的护士。
未央点点头,瞥一眼护士身上的工牌,笑着和护士客气着。
“哦,那麻烦您了,赵姐。”
赵志兰温柔一笑,开始准备输液管。
“未央。”宋子昂忽然叫住正在一边看的认真的未央。“我奶奶过来了,你下楼帮我去接她一下。大姑今天有事,奶奶自己来的,这个时间差不多到了。”
未央不疑有他,点点头,下楼去了。
赵志兰看着宋子昂,了然的笑了。宋子昂有些尴尬,脸不自然的红了。
未央没见到宋子昂的奶奶,在楼下等了一会儿,接到宋子昂电话。电话里很是抱歉的说说他记错了,奶奶不是今天来。未央笑着说没事,挂了电话。抬头往医院门口望了一眼,门口那个卖水果的老大爷正在给人称量葡萄,未央似乎明白了什么。
未央在医院待到中午,直到张琳带着中饭过来,她才离开。
张琳送了未央出门,回来就见宋子昂正歪着身子,往窗外看。这样的宋子昂,让她有种说不出的心疼。
张琳比宋子昂大十岁,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孩子,就更加把宋子昂这个表弟当成孩子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可爱的帅帅的弟弟在她心里一点点变成了孩子?
这些年她忙着自己的事业家庭,一晃就五年过去了。
再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成长为一个硬朗刚毅的男人了。可是这次车祸,她每次看着在病床上烦躁不配合的宋子昂,都忍不住笑他小孩子一样的脾气。每次这样说,心里就觉得难过。这些年来,他的心里或许一直都藏着那个十六岁固执莽撞的少年,却不敢再轻易放出来。可是在受伤时,需要关怀时,还是会不经意的表露出渴望,却总是在下一刻把那些如同对待孩子一般的关爱狠狠推开。
这几天在医院,他有几次要手机,拿过来又什么都不做。谁都知道他在等什么。她开玩笑的问过他是不是等未央电话,他一本正经的摇头。
其实,对于未央,她并不了解。
那天,很偶然的,在丈夫的办公室看见她。她穿了件嫩黄色的裙子,一双眼睛流光溢彩的。只是这样惊鸿一瞥,她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宋子昂。他们脸上有同样的笑容,那笑容里可见他们对未来和生活充满的希望和自信。
那天回到家里,她就缠着丈夫问今天在办公室里那个穿黄裙子的老师是谁,有没有男朋友。她说明了自己的想法,丈夫却连连摇头,虽然没直说,可她听得出丈夫的意思,他觉得宋子昂配不上人家。可是她冥冥中总觉得这个姑娘不见得不成。在丈夫那里唠叨的多了,丈夫便去问。
再后来,事情巧的很。宋子昂一个生意上伙伴本是一句玩笑话,结果下边的人竟也上了心,没想到那个刘强介绍的和她看上的是同一个人,她不得不感叹宋子昂和李未央的缘分。
相亲那天,她公司临时有事没过去,后来听自己母亲说起李未央,语气中竟有些不太满意。她问过宋子昂的想法,他只说再说吧,没什么想法。
她原本以为这事就这样完了呢,之后又听丈夫说见到两个人在学校一起吃饭,她心里还偷着乐。可是宋子昂出车祸,一周了,李未央连面都没露,别说是她母亲,就是她,心里也不乐意。宋子昂虽然没说,但是,她看得出来,他根本不像自己说的那样,没什么想法。这哪里是没想法该有的样子。
平心而论,如果她自己是李未央,或许也不会瞧的上宋子昂。可是她毕竟不是。她知道自己的弟弟是怎样的一个人,她看得到这些年来他的努力。所以她希望李未央能给宋子昂一个机会,也给她自己一个机会。她的弟弟值得拥有一个像李未央这样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