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人生真是寂寞如雪~闲得蛋疼啊!”恍若闹市一般的酒馆里,人声鼎沸,嘈杂异常。
此刻,天烽正翘着二郎腿,亳无形象地席凳俯在竹案边上,双手捧着一只精美的瓷碗,里面全是清冽而带着阵阵青烟的美酒,他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浅酌一口,悠然自得,十足的小老头模样。
他的对面,是一个头戴竹笠的中年男子,满嘴钢针似的胡碴,神态如假寐,身材魁梧,不修边幅,分外邋遢。此人穿着通体银白的披肩大衣,两袖翻领,背后绣着代表苍云标志的红云图章,随之摇摆,格外醒目。他的腰间束着一柄太刀,苍劲古朴的花纹,铮铮作响,透着丝丝缕缕的亮光,这无疑是一把不一般的绝世宝刀。男子显得非常随意,坦着胸膛,嘴角总是若有若无地荡漾着一种不羁的笑意,不失轻浮。
他是苍云护城十三队之一,三番队队长明不戒,专司战斗,以刀术闻名遐迩,至少伪守级的实力,堪称中流砥柱。
“天烽,我现在才发觉,原来你的这句话是多富含诗意啊!”明不戒席凳而卧,手里攥着香气四溢酒杯,以带着磁性的嗓音恭维道,无一丝上位者应有的架子。
“哼,若非酒钱我出,你会这么客气?”天烽对此嗤之以鼻,斜视的眼光中鄙夷之色不加掩饰,“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呀?你这个猥琐大叔,堂堂三番队的队长,光月薪就顶得上我一年的工资……”
“哈哈!你知道的,我的钱不是拿去喝酒就是赌光了,很穷的。”明不戒讪讪地干笑两声,不过眉宇间并无局促之色,旋即话锋一转,“对了天烽,听说你前不久被范雎大人派去云海城收集情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听罢,天烽不禁夺过酒壶,对嘴狠狠地灌了几口,咕噜咕噜的声响,烫酒下肚,随之大着舌头道:“哎,一言难尽呐。我万万没有想到,跟我接头的那个人居然叛变了……”
“什么!”已具备政治嗅觉的明不戒,闻言立即从中嗅到一股不寻常的阴谋的味道,当即骇然失色。
“那个间谍代号毒羯,一直在和我耗时间,当我察觉后,打败并放走了他。不过云海城的四代雨守辰冰雨已经率众赶到,我不敌,被擒之后你知道怎么了吗?”天烽两颊发烫,红得犹如猴子的屁股,酗酒的醉汉一般,醉眼朦胧,不待回答,便道:“是卫獠大叔!他用绝技时空间之术使我得以脱逃,回到了苍云城。”
“你说什么!”明不戒更加惊诧,以至于瞠目结舌,连畅饮美酒都顾不上,哑然之情溢于言表。
“呵呵,人生在世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不戒老兄,我告诉你,这辰冰雨长得真是水灵,没的说!什么东柳西施,南辰北姬狗屁四大美女,都是浮云!”天烽忽然站起身来,精神一萎靡,顿时语无伦次地咧嘴笑着,躯体摇摇欲坠的。
明不戒心领神会,头一侧,带着寒光而且如炬的目光射向窗外,只见一个黑影驻足树杈上,他不动声色,配合着一手抚额,叹道:“唉,这小子又发酒疯了。”
“那个,天烽啊,辰冰雨好像就是其中的南辰耶。”
话音刚落,一个带着嗔怒的清脆的声音蓦然响起,宛如黄鹂娇啼,“神天烽你给姑奶奶我滚出来!”
“不好,萧大小姐来了。”明不戒浑身打一激灵,话语脱口而出,随之两眼呆直。
“什么!”天烽吓得肝胆俱裂,放眼四顾,无奈之下只好拉过一边的帷幕,赶快钻进去。
果不其然,从对面过来一个身材凹凸有致的金发美少女,精致的脸蛋,白晳无瑕,肌肤犹如鸡蛋清一般滑嫩而透着光泽,面若桃花,粉腮圆润,一身靓丽无比的古典旗袍衬托着可爱而清纯的气质,露出一大截粉白的玉臂,象牙一般,行走间,浑身上下无处不散发着充满青春气息的魅力。
她是苍云三大贵族之一,萧家的大小姐,萧玉璇,出身家门,家世显赫。
“不戒队长,天烽人呢?”萧玉璇一进酒馆里来,环视一周,张口就是一种与生俱来不失傲娇的语气。
“那、那里。”明不戒很是配合,指着那边的帷幕愣是憋住了笑意,忍俊不禁。
“叛徒!”天烽直接跳出来,气急败坏地叱道。
“那个,我先闪人了,再见天烽!”明不戒大笑出声,随即不着痕迹地一溜烟儿,须臾没了踪影。
“天烽,你对灵子的控制真是越来越纯熟了耶!”湖泊边上,玉璇一脸甜美的笑容,眼神直勾勾地凝视着他,那是天烽手上托着一个漩涡状的大水球,剧烈地变化着,终于啪嗒一声,宛若玻璃镜一般瞬间炸开。水花迸溅,弄得他身上穿的白色外衣湿漉漉的,好似落汤鸡。
“那是,你也不看看小爷我是谁!”天烽昂首挺胸,眉宇间尽是得瑟之色,完全不知谦逊为何物。玉璇大为不满,双手掐着纤纤细腰,哼道:“你尽说大话,难道就不会自谦一下吗?”
“嗯?要自谦,找你的苍羽去。”
“哟,吃醋啦?”玉璇唇角勾起一抹趣味的笑意,故意将娇躯贴近他,呵气若兰。
“谁、谁吃醋了!我可是名草有主的人!”天烽郑重声明,却被弄得不知所措,双颊霞飞,为了掩饰慌乱之色索性辩驳道:“只不过我听说苍羽那家伙正在争夺十一番队副队长一职,而且你是他的未婚妻,跟我在一起,你就不怕那些流言蜚语吗?”
“怕什么!姑奶奶我身正不怕影子斜,难道还担心那些背后乱嚼人家耳根子的小人不成!”玉璇义愤填膺,银牙一咬,娇叱声震彻四野。
“老实说,玉璇,结婚之后,你就只能在家相夫教子了吧?”天烽的情绪显得十分低沉,颓废的模样不逊于霜打的茄子。
闻言,玉璇心里很不是滋味,耸拉着脑袋,却不得不承认:“是啊。真的,以后见面的机会可能就少很多了呢。”
“很晚了,让我送你回去吧。”天烽心中同样五味杂陈,不过未等答覆,便抢先踏步,似乎不愿面对这个出身异常高贵的女孩。
“最后再一次,给我握着你的手。”玉璇赶紧回头,带着哭腔道,同时将他已失去往日温度的大手攥着,紧紧的,慢慢的,时间仿佛瞬间定格在这一刻,“好吗?”
“嗯。”天烽无言以对,头也不敢抬一下,似乎连面对她的勇气都没有,只是一脸冷峻的神色,身影缓缓地踏向远方。
夕阳西下,橘红的暮色宛然明灯,深沉而不失柔和,在浮云朵朵的苍穹之上无助地**着,为大地笼上一层偌大的阴影。
萧家大门前,汉白玉石雕砌成的牌坊底下,天烽尽量保持着淡漠的颜色,以古波不惊的口吻出声道:“到了,回去吧。”
“天烽,我们真的……回不到从前了吗?”玉璇紧紧咬着下唇,俏脸煞白地问道。
“抱歉……”
话音未落,一个高大而雄健的身影陡然闪现,昂头挺立,正是萧家家主,萧震声。
“父亲!”玉璇瞳孔猛地一缩,失声惊叫道。萧震声只是剑眉一蹙,冷淡地瞥了她一眼,当即厉声喝道:“玉璇,你真是太不像话了!下个月就是你和苍羽大喜的日子,你不在家好好学习女红,反倒跟一个野男人出去鬼混,成何体统!”
“是的,父亲大人。”玉璇见他说的如此不堪,却习以为常,像个失去灵魄的木偶人一般,一步一顿,静静地进府去了。
萧震声负手于背,未尝稍降辞色,一味严厉地叱道:“神天烽,玉璇即将同苍羽成婚,我不希望这门亲事因你而泡汤。你知道的,萧、苍两家同样作为苍云的豪族,一旦联姻,将带给两家多少利益!你一个区区七席的身份,如何比得上苍家族长之子!你又凭什么去爱护玉璇,给她幸福。你神家既然附属于我萧氏一族,玉璇乃是堂堂萧家的大小姐,岂会看上你这么一个破落户,她不过是可怜你罢了。偏偏你当真了,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是,震声大人,我明白了。”天烽紧紧攥着的拳头青筋凸起,万念俱灰,随之转过身,迎着浮沉的落日失魂似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