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一下子愣住了，之前，她一直觉得自己对付文氏那可是绰绰有余，没想到，文氏竟抛出这个问题来。
一边是丈夫的仕途，另一边是儿子的仕途，她都觉得难以割舍，可如今，她必须要当着文氏的面儿给一个准话来，“瞧你这话说的，我这个当舅母的怎么会不喜欢婕姐儿呢？只是我一直将婕姐儿当做亲生女儿一般看待，如今你突然说要将婕姐儿嫁给信哥儿，她就成了我儿媳妇了，我……我还有些适应不了呢！”不说好，但也不说不好！
文氏心里狠狠骂了杜氏几句，嘴角的笑容不由得淡了几分，“既然这样，那二嫂想清楚了就派人告诉我一声。”反正杜氏不松口，她也不会松口的！
如此，两人连一些场面上的话都没说了，杜氏直接送文氏出了垂花门，转身却不由得对吴妈妈小声抱怨道：“就崔淑婕那德行还想嫁给信哥儿？哼，这文氏还真的仗着爹娘疼爱她，就以为自己在英国公府能够为所欲为了，若是信哥儿真的娶了崔淑婕，我就找娘要一条白绫，直接吊死算了！”
当初崔淑婕对秋娘做了些什么，她可是晓得的一清二楚，就为了一点口角就要了别人的性命，若是到时候自己训斥崔淑婕几句，崔淑婕岂不是也要了自己的性命？
吴妈妈却是扯了扯杜氏的袖口，低声说道：“二奶奶，您小声些，叫旁人听到这话可就不好呢！”二房并不是个很安全的地方，她都晓得，英国公夫人安插了不少人在院子里头！
杜氏没有再说话，带着吴妈妈就进了屋子里，一进屋，狠狠拍了桌子一把，畅所欲言地说道：“看不出来，这文湘云倒是有两下子，几日没见，都知道拿她哥哥的前途来威胁我了，怎么，她以为我会怕她？大不了到时候玉石俱焚，我就不相信，是她哥哥一辈子在沧州事大，还是她女儿一辈子嫁不出去事大！若是真的惹恼了我，我将崔淑婕做过什么事儿都宣扬出去，我就不相信了，还有谁敢娶那样的姑娘进门……”
瞧着她越说越不像样子，吴妈妈浅笑着奉上一盏茶，“二奶奶，您和姑奶奶生什么气呢？这几年，姑奶奶何曾做过一件明白事儿？当初平远将军府上门提前，姑奶奶还说要将这门亲事给拒了呢！如今当务之急，是要看看夫人是个什么意思，若是夫人不站在姑奶奶那边，一切都好办了。”
“对，你瞧我都气糊涂了！”杜氏拍了拍脑门，带着吴妈妈去就寻了英国公夫人。
英国公夫人这会儿子正坐在炕上等着，她就知道杜氏会来，如今听到消息，只淡淡说道：“叫她进来罢！”这个儿媳妇，也就逢年过节的时候来看她！
“娘！”杜氏一进门就甜甜叫了一声，这一声“娘”却叫在一旁伺候的丫鬟婆子们傻了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听到胡妈妈吩咐道：“好了，一个个都下去罢！”
待屋子里没了旁人，英国公夫人才看向笑着一脸忐忑的杜氏，淡淡问道：“这不逢年过节的，你来我这儿做什么？不大像是你的作风啊！”当初为了二儿子调去沧州的事儿，婆媳二人几乎撕破了脸，如今她能够这个态度对杜氏，已经是很不错了。
杜氏的心里更加没谱了，忐忑说道：“也就是闲来无事，所以来看看娘！”
“难为你有心了，还记得我这个老婆子！”英国公夫人可不是那种谁给了个台阶，她就要乖乖下的人，她知道，若是不将杜氏这个毛病给别过来，只怕英国公府里日后都没有什么安生日子过。
这会儿子，杜氏笑都笑不出来了，只剩下满脸尴尬，“娘说的这叫什么话，我经常惦记着爹娘的身子，只是想着来给娘请安难免会碰到大嫂，所以这才……”她和王氏不和，乃是整个英国公府都知道的事儿！
“你别往你大嫂身上扯！就算没有你大嫂，你也不会来这儿罢！”英国公夫人端起茶蛊，小啜了一口茶，重重将茶蛊放在桌上，才淡淡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说罢，你找我来是为了什么事儿？”杜氏想要试试她的态度，她也好试一试杜氏的态度，到时候也好与女儿支一声！
杜氏像是个被人看穿心事的小孩子似的，有些不好意思了，“什么事儿都瞒不过娘的眼睛，娘，我就是想问问方才姑奶奶找您是为了什么事儿。”她知道她不该问这样的话，可万一文氏找她娘没说崔淑婕的亲事，她这样冒冒然提出来，反倒是还提醒了她娘，这下子，可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英国公夫人看都没看她一眼，道：“湘云说想将婕姐儿嫁给信哥儿！”
杜氏脑袋翁的一声，像是炸开了似的，可她到底还是有理智的，颤声问道：“那……那您怎么说……”若是她娘答应了，定会写信与丈夫，这些年来，丈夫虽心中对爹娘不满，但面子上的孝顺还是要有的，更何况丈夫和文氏的关系一向不错，若是连丈夫都答应了，那自己可真的是孤立无援了……
如此想着，她只觉得脑袋是一团乱麻。
英国公夫人看着她紧紧捏着帕子的手，淡淡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儿女婚事自然该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虽是祖母，但这种事儿也不大好管，你还是写信去沧州，看老二怎么说罢！”就她对这个媳妇的了解，杜氏一定会一口回绝了这门亲事，到时候文氏怕还以为是自己哥哥瞧不上这门亲事，如此，兄妹之间定会有嫌隙的！
杜氏高兴坏了，头点的像是小鸡啄米似的，“是，是，多谢娘了。”
英国公夫人看着她，却没有说话，她都忘了有多少年，没有看见杜氏脸上有这样的笑容了，看样子真的和丈夫所说的一样，这件事儿自己还是少插手的好！
她的心思，杜氏自然不晓得，走出了院子大门之后，直拍胸口，喜不能自禁，“还好娘不管这事儿，要不然，我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吴妈妈跟在她身后，劝道：“别看夫人疼姑奶奶，其实姑奶奶心里也是疼少爷，疼二房的，要不方才怎么姑奶奶眼睛都哭肿了，夫人还没松口呢？看样子，夫人虽什么话都不说，但也是个心里明白的！”若是一顶孝顺的帽子压下来，谁都跑不掉！
就连杜氏也难得地点了点头，“娘的确是很疼信哥儿！”
正说着话，她就瞧见文信之从不远处走来，一下子，她的笑容更深了，“信哥儿，你回来呢！”
一旁的文卷之朝着她行礼，轻声说道：“二婶！”她也不大喜欢文氏，再加上平日里文信之走的近，所以对这个婶婶也说不上很讨厌。
杜氏笑着说道：“正好，你也一起去我们那儿吃晚饭，今儿有刚送来的野猪肉，正好尝一尝！”她不屑于长房的人打交道，多半是因为王氏的关系，更何况文卷之可是日后的英国公，她怎么能不多巴结一二？
文卷之笑着应了，文信之唤了一声“娘”之后，却说道：“娘，方才我和大哥回来的时候看见崔府的马车了，是不是姑姑来过呢？”自从他祖父复位之后，姑父来英国公府就来的少了，也就逢年过节的时候他才能见到姑父一面！
杜氏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其实原本他是想要提点儿子几句的，可想着文卷之在旁边，也就将话头止住了，“对，你姑姑来了，方才还来我们院子里坐了坐，还问起你了呢！”
这下子，文信之都不说话，当初他娘去找姑姑是什么意思，他是晓得的，他估摸着，应该是爹爹调回京城的事是有眉目了。
三年了，他都已经三年没有见过爹爹了，爹爹的样子在他脑海之中都有些模糊了，再怎么不屑他娘的行径，但他不得不承认，他在心底还是希望爹爹能够早日调回京城来的！
“……听说你明年年初就要成亲了，程阁老的孙女一定是个不俗的，若是你娘泉下有知，还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呢！”杜氏笑着和文卷之说家常话，言语之中也透出几分期盼来，“到时候你有了出息，可不要忘记拉你弟弟一把，虽说长房和二房有嫌隙，但说到底还是一家人，我并不是不喜欢长房的人，只是不大瞧得上你继母的做派，明明是个妾侍扶正的，还非得端着一副名门之后的样子，看着都有几分恶心！”
这话说的文卷之脸上的神色都有些不好看了，虽说他也不喜欢王氏，但王氏却是他的继母，是他爹爹的妻子，关起门来，他们还是一家人。
更何况，当初程阁老为了这事儿，还有些不想将孙女儿嫁给他，若不是祖父请人去说和了，只怕这门亲事能不能成还是两说，所以，他一直都不大喜欢别人提起这事儿来。
只是如今，他只得尴尬地陪着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