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定有残缺时,宴席没有不散的。呛人的烟气渐渐地散去,刺鼻的酒味慢慢地淡薄。千里来做官为的吃和穿,酒醉饭饱的客人们陆续离开各自回家,只有保安团的几位还围桌而坐饮酒作乐,千里来做官为的只是吃和穿,有好酒好肉侍候着干嘛要匆匆离席?且看他们个个喜笑颜开人人眉飞色舞……酒喝七成能养人,喝得太多不是人养的。又是几盅酒进了肚,他们已是飘飘然神志恍惚了。
端着酒碗靠在椅子背上,尹武也觉着自己头昏脑涨起来,正所谓借酒消愁愁更愁,上来他还耿耿于怀惦记着饭前跟郭小宝打架那件事,随着进肚的酒增加他渐渐的把那事给忘记了,脑子里再生邪念他又想起了本庄姑娘肖春桃,他说:"去年,槐树花开的时候,肖耀祖把他的二姑娘肖春桃许配给我,定于今年三月间完婚,转眼间期限到了日子来了,大伙说应该怎么办?有承诺的婚约算不算数?该不该拜堂成亲?〞
一个说:"承诺值千金,诺言跟签字画押一样重要,有啥该不该的?应该!〞
一个说:"婚约大如天,诺言用的是油盐唾沫,画押使的是墨水纸张,一样!〞
尹武摇晃着朝众弟兄举起酒盅说:"即然大伙都说应该那就好了,等会我们不妨到肖家走一趟,帮大哥搓合搓合这门亲事!俗话说的好,能拆一座庙不撤一柱香。要是把这事给我办好了,大哥不光要请各位到春月楼消遥快活还有红包大大的,愿不愿意帮这个忙弟兄们?〞
一个说:"这还用问?甘心为大哥效力,死而无憾!"
一个说:"那还用说?情愿为大哥卖命,肝脑涂地!"
靠在千秋椅子上,尹保长也是酒醉燻燻的,听到儿子说起婚姻的事情就来了兴趣,摇晃着站起来走到儿子身边朝众人拱了拱手说:"诸位贤姪要吃饱喝好了,千万千万不要客气!你们忠心耿耿地维护武子那是件好事,老叔子表示感谢!武子没有说错,去年的这个时候,肖家确实把二女许诺给了尹家。事是有这回事但因兵荒马乱人心惶惶不可终日,肖家未免还记得那句承诺,加上硬头汉郭忠和他的儿子们从中捣乱灌迷魂汤,想搓合这门姻缘恐怕不容易啊!”
众团丁被尹保长的话提醒了,他们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饭前那件极扫兴的遭遇,有人叹了口气说了句:"那小子跟他的老爹一样也是个硬头窜子,逮住机会非要把他们整的家败人亡不可,妈的太狂了!"。
同样,父亲的话也勾起了尹武的回忆,他想起了去年秋天的一件事情,保安团受县衙指令清收当年农村各项税款,这是每年一次必须进行的顶重要的项目。当清理到郭家庄宋家时,只见屋里空荡荡的无一粒粮食,不用打听就知道宋老二肯定是得知收税队伍要来及早地把粮食转移出去了,唱出空城计赖着不想缴纳;随同而来的乡长保长和甲长们凑到一块咕诀了一下,决定把宋家那头黄牛赶走抵付债务。但宋老二死活不让把牛拉走,跪在地上好说歹说磕头求情,抱住进屋拉牛的团丁的双腿哭着说:"求求你们了,这头牛是我们全家六口的命根子,十几亩地全指望它了老天爷!"
站在那团丁们有些为难起来。见状,乡长极为恼火,拒交皇粮有违政府刑律那还了得?他下令强行拉牛抵款行施公务,几个团丁抡起拳头跑上去把纠缠不休的宋老二好好地修理了一顿,然夺过牛鼻绳拉牛走人。当征税队伍赶着马车拉着收缴上来的粮食和牲畜浩浩荡荡地来到村口,却见郭忠横在路中间挡住了去路,青天白日下他一手卡腰一手拄着镢头,横眉冷对众官人,怒气喧天拉长了脸,他大声地说:"多的话就不用说了,把牛放下还给宋家你们可以走人,要不然谁都别想走!"
大家都被闹糊涂了,心里话:"没闯你没挨你跟你无牵连,你何必要渗活进来?你种肖家的那八亩二分地应交的几斗粮食肖家已经替你交齐全了还咋的?跟你毫不相干的事你干嘛跳出来捣乱?你到底唱的是那出戏?乡长远远地站着瞅着郭忠大声地说:"郭忠,你别在这撒横动粗瞎捣乱啊,把牛还给他可以,但你得替他交齐所有的税款,我问你你有交的吗?拒不纳税款国法难容你懂不懂?”
郭忠迎着征收队伍走过去,说:"种地给地钱、吃饭给饭钱,天经地义的事情!我没说你收税不应该,纳税是百姓的意务,谁不想一分不差的交齐东家的粮食和国家的税费好落个清静?问题是他得拿得出来才行啦!你看看现在成啥样子了?多如牛毛啊光税收就有几十项!屋漏偏遇连阴雨,连年收成不好你们又不是没看见,大天干大雨涝,地里庄稼几乎颗粒不收,雪上加霜啊老百姓连饭都没吃的了拿啥子交税?有头发哪个情愿当秃子?嗯!"
乡长往前走了几步说:"交不起也得交不交不行!这样大的一个国家,光军队就有几百万,扛枪当兵他们得吃饭啦,吃饭就得粮食,没饭吃饿着肚子能上前线去打仗?就是去了打了能打赢吗?政府机关没饭吃也不行,饿着肚子他办不成公办不好公,他办不好公谁来传达上边的指示?谁来维持地方规章制度?所以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的好,触犯了法律你会后悔的!"
郭忠说:"大道理我没得你懂的多,我只想奉劝你一句,凡事要多为老百姓想想,地溥年成又不好,叫花子偏遭病缠身!百姓们把自己仅有的一把粮食交给了公家,往后的日子他们吃啥子?肯定是饿肚子啊!饭都没得吃的了他们还能做庄稼吗?况且还拉走了人家的耕牛,没有牛如同叫花子头,谁来犁田耙地翻土巴?人心都是肉长的,哪个不是爹生娘养的?希望你能卖我一个人情,给他们留条活路,把耕牛还给人家,等于把母鸡留下来,明年你好过来取蛋。要是明年他们还交不起,宋家所欠的税债我替他交,你看行不行?"
犹豫着乡长无奈地说了句:"我暂且相信你一次,堂堂的七尺男人你必须得说话算数啊?"
郭忠拍着胸脯大声地说:"你尽管放心就是了,郭家人走的直行的正说一不二,你就等着明年过来拿钱好了!"
虽然那件事已经过去几个月了,但现在想起来还有些让人不寒而栗,面对那么多保长甲长和荷枪实弹的县团丁,一个四门不出的乡下人竟敢掂着镢头挡住去路,胆大忘为目空一切的家伙根本没把政府官员放在眼里,又不是为自已的事你干么出头露面?纯粹的狗子卧稻场管的宽,纯粹一个硬头窜子。他骂了一句:"老家伙,要不是看在上辈是亲戚的份上老子早就不客气了!"
想到这他挽了挽袖子站了起来,说:"兄弟们,愿意给哥哥帮忙的跟我走,不愿意去的继续喝酒吃菜,我要去兑现那句诺言,要回属于我的女人!"说罢他拎起挂在椅背上的手枪走向外边。
众团丁相互瞅了瞅陆续站了起来,各自操起自己的家伙事客随主便地紧跟其后出了院子寻着自己的主子追了过去。
与此同时,在高家庄东边的黄土路上,高里顺正大步流星地往回走着,心中充满了怨恨和憋屈,婚事没能搓合好还遭到羞辱,那个姓郭的家伙实在是欺人太甚了!边走着他开始琢磨起回去怎样向少东家交代?
片刻,他进了庄在一处高大的门楼下面站住,伸手敲门,啪、啪、啪!响声过后,就听到院子里响起脚步声,他知道有人过来开门了。功夫不大,门被轻轻地拉开,他闪身进了院子,朝四周瞅了瞅问:"四姪儿在家没?"
李管家忙着关门插门,转身朝后院走着说:"在后院杀牛!他的亲事说好了没?”
"好个屁,差点没把人气死!"因为是轻车熟道,高里顺过了前院穿过一条小过道推开那扇木板门进了后院,看见四少爷肃立在院子边上正朝瞅着几个弟兄,他上前两步小声地说:"姪子,对不起,难办啊那妞娃她……后来又来了个姓郭的,说话横的很!"
高天彪好象没听到有人跟自己说话似的,他赤着胳膊走到后院当中,着三个正跟一头半大不小的黄犍牛捂扎的弟兄鄙视地一笑说:"哼哼!三个大个男人竟然连头小黄犍都弄不倒它,未免太无用了吧?都他妈的是草包!"
这时候,小黄牛似乎嗅出气氛有点不对劲,使劲的摆着头前窜后坐左右扑动着,并且不住地抬起后腿踢打着不想让人靠近它。有一个喽啰的小腿被踢去一大块皮肉,血流不止疼痛难忍。另外两个扯着皮鼻绳使劲地拽着再也不敢冒然上前,生怕再遭到小黄牛的暗算。
"都闪开!"高天彪活动活动粗壮的胳膊腿,上前两步抓过牛鼻绳,伸手掐住牛鼻子,伸出胳膊挽住牛颈脖,使劲地往下按着,把整个身体坠到牛头上,小黄牛拼命地挣扎着企图摔掉他,来回折腾着终于精疲力竭被拧翻倒在了地上,四条腿仍在不断地扑动。他吼了声:"拿刀来!"
一个喽啰小跑着拿来了杀牛刀和接血盆,只听嗞啦一声响,两尺来长的刀子别进了小黄牛心脏,左右一扭一转动抽出刀,哗,牛血就象突然暴发的山泉似的涌了出来。
瞬间,盆里的血浆已是满满荡荡的了,沿着盆边不住地往地上流淌,小黄牛扑动了几下不再动弹了。
高天彪直起腰板拍掉手上牛毛和血迹,朝站在旁边的高里顺说:"到底是咋回事?你说清楚!"
高里顺凑上去说:"跟上回一样,两个老家伙没说二话,坏就坏在那个小娘们身上,她说她还不满十八岁太小,担心嫁人后受不了男人的折腾,害怕身子被弄坏了……临出门时,他们还叫我转告你,以后不准你再做伤天害的坏事了,若是再敢胡作非为欺负老百姓只有死路一条!"
高天彪瞪起三角眼嘿嘿一笑,说:"妈的,竟敢口吐狂言吓唬老子?我看他是吃了雄心狍子胆了!他以为他是谁啊?球都不是!不欺负百姓?不欺负老百姓不伤天害理老子吃啥子喝啥子?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东西,手拿的不吃脚挾的吃!硬说自己太小太嫩,大白天碰见了鬼了!"
高里顺旁边插了一句:"她说她还不到十八岁,害怕结了婚被男人弄坏了身子!"
"妈的小娘们真会算计的!试问天底下的男人哪个不喜欢小的嫩的漂亮的女人?八十岁的老太婆她有人喜欢吗?还怕遭受不住男人那东西的摆动,不摆动能有快乐吗?三黑,你过来,你说说玩女人的时候要不要摆动?”
名叫三黑的中年男人跑过来说:"回少东家话,本人阳萎早泄见花落好多年了,还没进去就泪如湶涌不行了,想摆动摆动不起来焦死个人。日他妈不想摆动,不摆动就没得快乐,不能快乐要女人有啥用?"
高天彪抬脚朝躺在地上的小黄牛踢了一家伙,咬着牙吼道:"妈的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给她脸她不要脸,竟敢小瞧人拒绝老子,这回四爷我是吃定她了,不答应也得答应,非朝死里摆动她不可。不让他们吃点苦头遭点罪他们就不会知道我高家的厉害,要叫他们明白得罪了高家是啥样的后果!妈的也不屙泡稀屎照照自己是个啥德行!李飞檐,你过来!"
一个细高个男子拿着扒皮刀跑过来大声说:”四哥,有话你只管吩咐只管说,小的就是赴汤蹈火也毫无怨言!"
高天彪怒火未消,说:"妈的谁叫你去赴汤蹈火了?嗯!尽他妈夸大其词胡球说!告诉你,喂饱千里马进屋睡觉去,养精蓄锐夜里有行动。你还站那做啥子?快去!"
”是,你放心!”李飞檐转身跑到两个正剥牛皮的弟兄跟前丟下扒皮刀,然后走向西厢房睡觉去了。
高天彪朝着正剥牛皮的几个看了看喊了声:"赵走壁,你过来!"
一个精瘦个年轻人跑过来大声说:"四哥,该吩咐的你吩咐,小的就是腿断胳膊瘸死而无憾,只要能给你帮上忙,你快说!"
高天彪责怪说:"妈的哪个叫你腿断胳膊瘸了?尽他妈的说些丧气话,就不能说点好听的?你听着,擦好枪磨好刀进屋睡觉,夜里随我东征去!"
“是,没问题!"赵走壁答应着转身朝西厢房跑了过去,他的确有些困了,因为昨夜偷牛回来差不多已经天亮了。
安排完毕,高天彪狰狞地一笑说:"哼!想跟我作对你还嫩了点,老鼠跟猫讲条件太抬举自己了,老子跺跺脚半边襄阳县都得抖三抖晃三晃,还怕你郭家庄几个刁民不成?天差黑就动手,整他个措手不及防不胜防!等抱回了小娘子自己先睡她三天三夜,荡干她的骨髓油水春花泪,然后再分享给如狼似虎的弟兄们,让他们也尝尝揉搓小白桃的滋味。那帮家伙,别看他们嘴上说不行,真要是看见那东西他妈的比谁都厉害都凶狠,不把她弄得昏天吐地死去活来才出怪呢!看谁更厉害,走着瞧,奶奶的!"
这时候,李管家匆匆忙走过来,他和声细语地问:"四少爷,大伙问你黑的吃啥饭?麻烦你吩咐一声,我现在就去通知火房,晚了怕耽误你们的大事!”
高天彪埋怨说:"你啊你,那还用问吗?逮鱼的肯定是以吃鱼为主食,杀牛的不吃牛肉你吃啥子?大块的牛肉大碗的烧酒给我准备好,要让大伙吃饱喝足养好精气神!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你忘了?没得本钱你凭啥子赚钱?去准备吧!”
李管家转过身朝着正剥牛皮的几个伙计走了过去,说:"少爷说了,大块的牛肉大碗的酒……夜里有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