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如神话传说里的人竟然是北冥也!就说嘛,世界上哪里会有这么相像的人哪!就算是双胞胎吧,相貌相似,怎么会神态也一样呢?北冥也那种宁静如夜、淡如烟雨的气质,是很难模仿的。
想起差点被大蜥蜴吃掉的那个晚上,北冥也吹萨克斯给她听,专注的神情、忧郁的眼神、孤独的身影、低沉幽咽的音乐……
难怪他的萨克斯吹得那样美妙动人,原来他竟然是世界萨克斯大赛少年组的三届冠军得主!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北冥也是地球上所有吹萨克斯的少年音乐家里的第一高手!
晕!买回杂志那天,她都胡猜什么来着?
“北冥也,你又没有双胞胎兄弟?”
“……你有没有失散的兄弟?”
“……克隆人?”
“……你们一个跟爸爸姓,一个跟妈妈姓……”
父母偏心、兄弟不合、名气所累、争夺财产、情变……北冥也揣着一颗受伤的心,远离家人,孤身漂泊在外……
呜呜,她怎么这么“傻缺”哪!当时还一心一意替他鸣不平,他心里不一定笑成什么样子呢!呜呜呜……他以后拿什么脸去见他啊!
静纸音想起洛苏那句文艺青年的名言——“寻,你这样狠心!”她终于知道,洛苏是基于什么心情,才说出这种令人身上发冷的话来。
简约拿起一张演奏碟欣赏:“这张碟的封面制作很静美嘛,摄影也传神。”
静纸音没有心情关心碟的封面,她越想越想不开,有些忿忿地问:“简约,你早就知道北冥也就是这个千野寻一?”
简约“嗯”了一声:“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觉得很面熟,后来就想起来了。”
静纸音嘴巴撅得老高。北冥也那家伙好沉得住气,明明看她胡乱猜测,居然都不提醒她一句半句。偏偏她又怪不着他,因为她所有的异想天开,北冥也都只是一笑而过,虽然没有否认,但也从来没有承认过。可就因为这样,她才憋屈哪——任谁知道这世界上就自己一个是笨蛋,也不会开心得起来吧?
生了一会儿气,静纸音又想起洛苏来:“那个洛苏是什么人?”
“她是一位钢琴家,是欧洲各种音乐会的常客。据说,她的独奏音乐会一票难求,有不少国际知名的乐团都想邀请她加入呢。”
原来,洛苏也是名人啊!静纸音听得都愣了。天哪!自己这样默默无闻的普通女生身边,怎么突然冒出这么多国际著名人士啊!
她按着自己的额头:“是杂志上讲,北冥也和洛苏是一起长大的朋友?”那不就是青梅竹马的意思吗?
简约点头:“因该是。只不过——”只不过他一直都在疑惑,以洛苏这样有教养的淑女,会出什么事呢?关键是,为什么会是紫炎给北冥也打电话?
离开排练室的时候,北冥也也在考虑这个问题。
洛苏会出什么事呢?
她是那样聪明、冷静、自信的女生,他认识她有那么久了。印象里,似乎从他懂事的时候起,就与洛苏在一起。
两家的父母是很好的朋友,所以一直比邻而居。她比他大两岁,在他来到天使镇之前,不论是幼稚园,还是小学、初中、高中,两个人都一直同校——如果不是他毅然地离开,再过两年,也许还会和她进同一所大学吧?
他的父亲是萨克斯演奏家,所以他几乎是听萨克斯长大的。她也一样,父亲是指挥家,母亲是钢琴家,所以生下来,命中注定便会沿着这一条音乐路行走。
两个人的背上都压着那么沉重的希望。只是,他知道,这种希望是父母的,不是自己的,所以总是不甘心。因此,当第三次拿到世界萨克斯大赛少年组的冠军之后,他认为自己付出的代价已经足以回报父亲的期待的时候,便毅然放弃过去的一切,顺应那个呼唤着自己心灵的声音,来到这个可以瞬招梦想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洛苏是唯一知道他的梦想的。
那是个冬天,那一届世界萨克斯大赛前,他在排练室里吹萨克斯,而她做他的钢琴伴奏。
他坐在窗台上,一边吹奏,一边看着窗外的雪,心思飘得很远。
窗外的世界很大,不论是哪个季节,风景一直很美,但是他却只能这样站在窗内看着,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除了冰冷的萨克斯,他还有什么?
洛苏问他在想什么。
他说,他要去做些别的事情,做喜欢的事。不管怎样,哪怕是去做流浪的乐手,继续出萨克斯也好,或者弹吉他也好,只要是为了自己活着,都好。
洛苏却很不以为然,认为他放弃现在的音乐成就,是非常不理智的,劝他不要再空想,好好的准备比赛,才是正确的。
她一直当他的“梦想”,是“空想”!
他与洛苏的问题,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这个。但也许正是从那一时刻起,他就开始想要疏远她吧。因为看到她,就看到自己肩上背了十几年的父亲的期望,就觉得无比的厌倦——与其说是不想看到她,不如说是不想看到过去的自己。
而且,他那从很小的时候便根植在内心深处的梦想,真的只是空想吗?
六岁的时候,无意中在地下室里,看到母亲珍藏起来的箱子,看到里面帝音乐队所有的演奏碟、海报和杂志,看到那个叫做北冥玄的伟大吉他手,看到他站在舞台上的光辉四射,用一把普通的六弦琴,操控着音乐的起伏,操控着观众的情绪,看着台下观众疯狂尖叫如山呼海啸……他全身的热血都被点燃了。然后,那个梦想,便深深的在他心里驻扎下来。
知道父亲不会允许他分心去玩什么流行音乐,于是他只能利用读书和联系萨克斯之外的一切间隙,偷偷学吉他。
只有竭尽全力地把功课和萨克斯都做到最好,这样,他才可以把更多的时间分给吉他练习。
这样的练习中,北冥玄所有的演奏碟,是他唯一的老师。他也许真的是有些天赋吧,只是对着演奏碟偷偷的练习,六弦琴漠北冥玄的吉他技艺竟然被他模仿了八九成——只是,他就算练得再像北冥玄,最终也只是模仿而已。
他要的不是模仿,而是突破,和超越!
于是,他把千野寻一和千野寻一的所有荣誉,统统还给了父亲,然后悄悄离开了家,为了怕被家人找到,又改了名字叫北冥也。
北冥也并不算假名,他之所以取这个名字,还有着其他的理由,这是促使他来到天使镇的重要原因之一。
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天使镇是帝音乐队和六弦魔音缔造摇滚神话起源的地方,他就是想追寻着那个让他热血沸腾的前辈的足迹实现自己的音乐梦想。
虽然已时过境迁,但是想起自己从小偷偷学吉他的艰辛,北冥也仍然觉得苦苦涩涩的。
一阵晚风拂过,他觉得有些凉意,拉紧了外衣,习惯性的在左胸的位置抚慰般的轻轻按了一下,却按了一个空。手掌传来的虚无感觉令他怔了怔——
原来,那个小不点儿现在没有待在他胸口的位置。
脑海里瞬间涌现小不点黑亮的眼睛和可爱的笑容,将他内心的空虚寂寞排挤出去。
每当他为她做一些事情的时候,她便用那种真心感激的目光看着自己。只是,那样的目光,配上那样小小的身材,愈发显得可怜兮兮,令他忍不住更加倍的疼惜她——当然不是对宠物的那种疼惜,而是相依为命的那种疼惜。
也许,他才要感激她吧。
来天使镇的第一天,便奇遇这个小不点,然后,他才知道,世界上竟然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还有那么多莫名其妙倒霉的人物。他的生活从那时便忙碌起来,生活乱糟糟,还要应付时不时的紧急事件,还可以体会那种无法言说的乐趣,所以,再也没有时间寂寞和孤独……
北冥也再次习惯性地在左胸位置按了一下,唇角上扬,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坐了上去。
现在,他需要了解的是,为什么会是紫炎打电话过来?
这个答案,他很快就知道了。
紫星湖的星辰公园离排练室的距离不近,差不多要穿过半个城区,北冥也乘出租车终于赶到的时候,远远地便看见,紫炎蹲在湖堤的栏杆上,全身乌云笼罩。而朵咪坐得离他很远,一脸的幸灾乐祸。
在这两人脚下,洛苏伏在台阶上,一动不动,鞋子和包包丢得远远的。
北冥也一惊,“紫炎、朵咪,怎么回事?”
离他们还有数米,他便闻到很大的酒味,皱皱眉:“你们喝酒了?”伏下身子,扶起倒在石阶上的洛苏,酒气刺鼻,果然,她已醉的不省人事。
紫炎看到北冥也,如见救星,“嗖”地跳下栏杆,扯着他的衣服告状:“北冥也,你好狠的心!”
北冥也顿觉一阵肉麻。好吧,这句话的确很雷,可是静纸音和紫炎他们也太有默契了吧,居然连雷人的语气都差不多!
紫炎很“委屈”地说:“你的‘老朋友’大老远地赶来看你,你却理也不理,只好我和朵咪尽尽地主之谊,于是好心好意的请她去尝尝咱天使真的大排档。谁知道他酒品不好,抢着喝酒,还一喝就醉,醉了还不老实,吐了我一身!恶心死啦!”他扁着嘴,摆出一副没处说理的憋屈样子。
北冥也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是吗?”
洛苏是什么样的人,他还不清楚?她从小受的是淑女教育,时时处处优雅端庄,几乎已经成为本能,如果不是紫炎和朵咪故意唆使,她再怎么心情低落,也不会不顾身份和形象,去大排档喝酒,而且喝得醉成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