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修】(1 / 1)

一声枪响,赵璋感到剧痛从胸口扩散,如潮水般卷席全身。他虚软的沿着潮湿的墙壁倒下去,鲜红的鲜血带着刺鼻的腥味儿在身下渐渐汇聚,竟然让他觉得温暖。

终归是到了这样的一天,他早该知道,失去了继承人身份,又被榨压完所有价值的他。能在黑暗的囚室里禁锢这么久,已经是那个冷酷的男人最宽容的极限。

他想呼吸,空气却没有办法顺利涌入肺里。囚室的门早在枪响前的那一刻就被彻底打开,光芒撒入狭小的密室,就连最普通的阳光,也刺得他几乎无法睁开双眼。

在死前还能看到久违的光明,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

赵璋这么想着,露出一丝苦笑,视线逐渐模糊,周围似乎一片嘈杂。

他这一生短暂而窝囊,身份尴尬,根基浅薄,父母早逝,群狼环伺,爱人背叛,错付真心。这么一想,他连自己也觉得活在世上,果真是浪费空气。

他累了,这一辈子错信董家辉,交付所有的感情,为了爱人宁愿放弃一切权利,到头来却落得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囚于暗室,死于枪杀的结局。

隐隐约约,他听到了枪声,惊叫声,咆哮声,模模糊糊,不甚清楚,他也没有力气再去细听。

——都快死了,一切都将与他无关。

他觉得自己的力气连同神智都在逐渐丧失,甚至连疼痛都开始慢慢远去。

身体忽然被微微抬了起来,脸颊被不断拍打,扰的他无法安然沉睡。

是谁连死了都不让他安生?

赵璋愤怒的拼命撑开眼,重影摇晃了许久,然后逐渐重叠成一个轮廓。

小叔?

他的小叔赵清渠此刻正把他揽在怀里,丝毫不顾血腥和脏污,不断地拍打着他的脸,好看的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焦急的说着什么。

一向冷冰冰而不近人情的赵清渠竟然会这么急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算了,与他无关。

就算最后他放弃了继承权,赵清渠终于得以转正成为赵家产业的真正的主,他的存在想必还是令小叔如鲠在喉。

若不是,小叔那相当不得了的母家势力,也不会三番五次对他下手。

一切都该结束了。

没想到死前看见的不是他那错信的冷血爱人,而是几乎已经断了联系的赵家小叔。

赵璋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他看着赵清渠一张一合的嘴,用尽最后的力气扯出一抹带着血腥味的微笑。

“我要死了……你终于可以安心了。”

闭眼的一瞬间,他脑海中浮现出赵清渠方才的双眼,一如既往的漆黑深邃,却露出了哭泣一般的悲哀神色。

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赵璋的所有感官都开始快速流失,这一瞬间,心底忽然涌现出极度的不甘。

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会是他?

他已经一无所有,现在连生命都要被上天剥夺。

他不甘心!

灵魂震颤着发出最后的咆哮,赵璋彻底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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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璋点燃一根烟,沉默的站在窗边,直到一明一灭的火星几乎烧伤手指,才摁灭烟头。

他在缭绕的烟雾中缓缓闭上双眼,悠长叹息。

他还活着。

他抬起双手,阳光透过指缝斑驳的落在他脸上。这是一双少年的手,瘦长而细腻,仿佛一件精致的艺术品,没有任何瑕疵与裂痕,漂亮的令人难以置信。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如此灿烂的阳光,久得连他自己都不记得,新鲜的空气到底是什么味道。

在暗无天日的封闭室内,不知道度过了多少日子,他像一个疯狂的精神病人在黑暗中嘶吼咆哮直到绝望,在铁门打开的一刹那,刺眼的光线伴随着响亮的枪声,把他永远定格在了二十七岁那个浑浑噩噩的岁月。

为什么要回到过去呢?

是要让他重新经历一遍这种没有人在乎关心、身边充斥着欺骗和谎言的黑暗曾经?

他静静地想着,把玩着手中小巧却锋利的刀,闪着寒光的刀刃缓缓挪到苍白的手腕,按在仿佛比铁器还要冰冷的皮肤上。鲜红的血珠沿着刀刃涌出,逐渐变大,连成一串儿滑落在地上。

会疼,他还活着。

赵璋的手神经质的一抖,小刀落在柔软的地毯上,无声无息。他猛地站起来,大步走向洗手间,将水龙头开到最大,把头埋在里面,冰冷的水很快浇湿了头部,把心底近乎疯狂的绝望稍稍浇熄了些许。

放在床头的手机响起,他拿起来,看着闪动着的人名,神情近乎麻木。

机械的接听,话筒里,优雅磁性的低沉男音带着笑意响起。

“小璋,在干什么?”

“……”

赵璋一言不发的挂掉电话,打开窗子,抬手一挥——

黑色的手机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快速下落,扑通一声掉入花园里的人工鱼池。

水池荡漾的波纹逐渐平静,他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出卧室。

赵璋沿着楼梯往下走,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

“阿璋。”

他顿下脚步,看着拄着拐杖从餐厅走出来的老人,脸色微微柔和下来。

“张姨。”

“阿璋啊,你抽烟了?”张姨伸手抚平赵璋衣角的皱褶,絮絮叨叨:“年轻人抽烟不好,肺会出毛病。赵先生生前那么宝贝你,知道你抽烟,可要伤心了。”

赵璋心里一暖。

他轻轻地笑了笑,握住张姨松弛而满是皱纹的手:“张姨,我听您的。”

“好孩子。”张姨慈爱的看着赵璋:“早餐已经做好了,有你最喜欢的土豆饼,吃一点再去公司吧。”

赵璋摇了摇头,刚清醒时他翻看了自己的工作日记,虽然本子上没记多少,但却足够让他明白目前的状况。

二十岁,刚刚进入家族企业的空降太子爷——光鲜亮丽的身份下,却是犹如困兽一般深陷泥沼的处境;上头有代理董事赵清渠处处限制,下头是各部门经理隔岸旁观审时度势。他手头无一人可用,无一人能信,单枪匹马,能力不足却心比天高。自从他的父亲,也就是赵家上一任家主赵清河因病去世后,他这个蓝田集团继承人的身份,逐渐成为一纸空谈。

赵璋打好领带,看着镜中青涩却充满蓬勃朝气的面容,微微眯起眼。

幸好,一切都还没开始。

幸好,他还有挽救的余地。

他大步走向自己的座驾弯腰入内,发动机响起的声音打破了花园的宁静,咆哮着一路远去,留下一地叶影摇晃的斑驳。

车子停在蓝田大厦的地下车库,赵璋下车锁门,抬手看了一眼腕表。

八点五十五分,从车库走到电梯四分钟,坐到办公楼层三十秒,然后打卡进门,时间似乎有些来不及。

他加快脚步,脑中浮现出一张冷冰冰的,仿佛天生就没有表情的脸。没有谁听过哪家公司太子爷上班还要按点打卡的,偏偏他赵璋独一份,全拜赵清渠所赐。

赵清渠是赵璋的小叔,长他十岁,与赵璋的父亲赵清河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当初赵老爷子年过半百,发妻走了两三年,加之家族业务因为经济大形势的不景气而有所下滑,便指望着通过和李家大小姐联姻挽救集团的颓势。本来婚订好了,请柬也发了,就等着邀请八方宾客举办婚礼。没想到赵老爷子人老心不老,在婚礼的当口卷入一则桃色纠纷,偏偏纠纷的女主角和当地黑道有些关系,便出演了一场刺杀李家千金的大戏;李大小姐虽然有惊无险,事情却被媒体炒得轰轰烈烈,婚事眼看不成了。

李赵两家家大业大,多少双眼睛盯着,联姻一旦不成,少不得要被人们暗地里笑话;面子挂不住,公众声誉受损,股市也要受影响。万不得已,李家终于想起了那个十几年前为了给重病长子冲喜而顺手收养的、仿佛一根狗尾巴草似的灰扑扑的小姑娘——赵清渠的的生母李落芳。

李落芳作为替代品,代李家大小姐嫁给赵老爷子。既保全了李赵两家的名声,也没有委屈李家真正的千金,皆大欢喜。

十六岁的李落芳被迫嫁给五十五岁的赵老爷子,既委屈又屈辱。赵家的继承人赵清河是老爷子发妻所生,比她还要长了几岁。李落芳一进入赵家就被警告不准怀上孩子,没有娘家支持,又无法在赵家坐稳地位,当时所有人对她都是同情而唏嘘,年纪轻轻的姑娘,这辈子大概也看到头了。

却没想到李落芳在十年后老爷子重病垂危之际,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怀上孩子,没等继承人赵清河下手就躲回李家;之后老爷子去世,赵清河接手家族企业,一时间忙不过来顾不上,她便顺顺利利的把孩子生了下来,起名赵清渠,从此以后有了真正的筹码。

之后的几十年风云变幻。

赵清河结婚,独子赵璋出生,他还没过上几年娇妻麟儿的美满生活便意外猝死,妻子受不了打击没几天随他去了,留下还是幼童的赵璋以及庞大的、令人眼红的赵家家产。

李落芳带着儿子赵清渠施施然从李家归来,一反常态以铁血的手段排除异己,在李家的支持之下,扶着儿子将赵家产业尽数揽入手中。赵清渠自从十八岁正式接管赵家蓝田集团以来,虽然是代理董事和首席执行官的身份,却实际上和稳坐金字塔顶端的集团掌权者无异。

人们都说,赵家的产业,早就改姓李。

赵璋逐渐长大,赵家继承人简直已经成了一个笑话,谁不知道赵清渠才是真正手握实权的人,他赵璋只不过是一个连话也说不上的架空太子罢了。

在赵璋的记忆里,小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

李落芳,也就是如今人们口中的赵老太太常年住在外省度假区的养生别墅,回来后也基本待在李家。赵家给了她太多不堪的回忆,若不是独子,她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再次踏入那片地域。

赵清渠倒是没有搬出去,他常年世界各地的来去谈生意,待在家里的时间不多;但赵璋却总能碰见几次,偶尔这位小叔还会冷淡的询问几句学业或者生活,不是出于关心,只是做出来面子上过得去而已。

赵璋就在这么冰冰冷冷仿佛鬼屋一样的宅子里长大,除了张姨,没有人关心他。他成绩优秀,跳了两级,打算等到二十大学毕业就搬出去自谋生路,没想到毕业前夕赵清渠忽然开口,让他进入蓝田公司实习历练。

人们都说赵清渠无私大度,赵璋哂然一笑,那个虚伪的男人向来喜欢做表面功夫,你知我知罢了。

赵璋大步前行,黑色皮鞋鞋跟扣在地上发出极富有节奏的响声,他看了一眼表,皱起眉头,脚步更快了些许;拐了个弯,电梯就在前方,银灰色的双门缓缓关闭。

“等一等!”

他几个箭步上前将脚卡在门缝里,等门再次打开,迅速闪身钻进去。

电梯内嗡嗡的谈论声立刻安静下来。

赵璋环视一圈,视线和被众人环绕在中间的高大男人猛然撞上,脸色微微一变,随后迅速露出一个礼貌含蓄的微笑,彬彬有礼。

“赵总,早。”

部门经理们神色各异,他们本在跟赵清渠汇报年度项目企划和标书制作,却没想到真有人敢胆大包天的闯入董事与贵宾专用电梯,更没想到这个人是大家避嫌还来不及的架空太子爷。

赵璋见众人一副划清界限模样,内心冷笑,又见赵清渠顶着一张招牌冷脸拉上袖子看了看表,便微微勾起嘴角。

“赵总,你看,时间快到了,能不能借个方便?”

说完,他也不等对方反应,大咧咧的按下中间某楼层按钮。顿时,一排楼层面板上只有顶楼和他的楼层按钮闪闪发亮。

电梯里传来轻微的抽气声。

赵璋才懒得管那群趋炎附势的部门经理怎么想,他只要还顶着蓝田集团的继承人身份,那么就有资格座专用电梯。赵清渠都没发话,那一群狐假虎威的东西激动个什么劲儿!

赵清渠果然没说什么,一群人沉默的看着显示屏不断上升的数字,赵璋旁若无人的打开公文包,把办公室门卡拿了出来。

“今天倒是来得早。”

赵璋看了眼赵清渠,倒是没想到他竟然主动说话,虽然内容不怎么好听。

“迟到一次五十元。”赵璋忧郁的叹了口气:“工资低扣不起啊……”

电梯里又有人开始抽气。

赵清渠漠然的看了一圈众人,直到所有人眼神躲闪噤若寒蝉,才收回视线,闭口不言。

对方不说话,赵璋顿时心情大好,甚至多看了赵清渠几眼。他不得不承认,排除成见,这个刚到而立之年的男人还是非常富有魅力的,俊美、冷漠,多金并且野心勃勃,蓝田集团的发展在他的带领下获得了里程碑式的飞跃,近几年的销售总额几乎是过去几十年的总和,成功的获得了政府的政策支持和资金援助。

赵清渠是一个天生的领导者,他的一切富有传奇色彩并且近乎完美,除了喜欢男人。

赵清渠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的性向,赵老太太为此痛心疾首,打得他在床上整整躺了一个月,以强硬的手段勒令媒体封锁消息。

就是因为如此,赵璋的继承人身份才得以保留。

就是因为如此,赵璋从没敢对任何人说出自己的秘密。

——他也喜欢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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